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博物学家,专业暴富[综名著]   作者:山海十八   简介:   博物学家珀尔穿越19世纪。   此时,欧美大众认为女人应该做家庭天使。   珀尔却身披多重马甲,开始大冒险。   海盗大克星,智取巨额宝藏,是她;   鲁滨孙二世,跨洋电报创始人,是她;   神秘牧师,探索黑暗传闻,还是她。   珀尔:专业傍身,做喜欢的事,一不小心就富可敌国了。   基督山伯爵:背叛,陷害,绝望,我被构陷坠入伊夫堡监狱的深渊。   一朝归来,人间昏暗,浓雾弥散,却窥见一缕光明。   复仇之路上,总与诡秘身影不期而遇。   惊涛骇浪的大海、纸醉金迷的长街、神秘莫测的地下城……   蓦然回首,怦然心动。   塞纳河畔的落日,伦敦塔顶的黎明,日月星辰皆可为证。   亲爱的珀尔,原来我早就成为你爱的信徒。你,又是否愿意接受我发自灵魂的效忠?   注:架空世界,时间线打乱。   没读过原著没关系,主要原创剧情,有关19世纪的探秘&致富故事。   又名:《这个博物学家不正经》、《大冒险家》   内容标签: 西方名著 英美衍生 西方罗曼 马甲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珀尔·兰茨 ┃ 配角:基督山伯爵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身披马甲,遭遇基督山伯爵   立意:生命不息,探索不止,发现世界之美。   作品简评:博物学家珀尔穿越十九世纪,正值全球大变革,社会遍布危险与机遇。她身披多重马甲,或投资新兴产业,或揭秘黑暗传说,开启跌宕起伏的冒险生涯。   本文构思精妙,故事精彩纷呈。女主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在探索未知的过程中结识基督山伯爵,与其斗智斗勇又相扶相持,携手谱写闯荡十九世纪的美好画卷。 第1章 这个海岛有点东西   一日将尽,余霞成绮。   晚风拂过海岛沙滩,椰林沙沙作响。   海岛东侧,粗壮的老柏树上搭建了一间树屋。   长梯斜倚在树干上,精密的卯榫结构让它非常牢固,让人放心借此攀爬进屋。   以树屋为圆心,10米为半径,四周围了一圈高2米的木质围栏。   围栏上缠绕了一串串锋利木刺,刺尖泛着阵阵诡异蓝光。它是极为狠毒的防御墙,一旦不慎触碰就会被扎得立刻中毒昏迷。   树屋底下,竖着一块四四方方的大石板,刻着一百四十五个「正」字。刻字运笔,铁画银钩。   这是一处荒岛谋生安全据点,一砖一木都由一个人亲手制作完成。   ——正是珀尔?兰茨。   她熟练取出腰间匕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住刀柄。看似漫不经心一挥,竟在石板上落下入石三分的一横。   石板上,145个「正」字加上新添的一横,共有726笔。   这代表她来到海上荒岛已有726天,也是借尸还魂后的第726天,更是独自荒岛求生了726天。   再过四天,就在荒岛生活满两年整。自从重生,尚且不曾见到第二个活人。   大约两年前,珀尔从死亡到复生,经历了穿越时空。   前世,21世纪末,博物学复兴。   她作为专业学者前往南美洲考察,不幸遭遇了气象预报之外的突发海洋漩涡。   大西洋的平静海面,忽然冒出恰似黑洞的旋涡。   顷刻间,天昏地暗。   似有诡异难测的力量从深海冒出,将自诩不可能沉没的高科技考察船一口气吞噬入海底。已知的科学理论上,遭此一劫应是无人生还。   珀尔亲眼目睹自己的死亡,却在身体被压扁后,感受到意识脱离躯体,疑似穿过了深渊漩涡。   天旋地转,前方再次出现光亮,遥望到沙滩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年轻女人。   女人有着精致美貌、乌黑长发,身材高挑,穿着典型19世纪维多利亚初期华贵裙装。   大裙摆、细腰身、灯笼袖,瑰丽的孔雀绿长裙在阳光下本该摇曳生姿、熠熠生辉。   然而,华服被海水浸湿。   裙背被划了一道大口子,袖扣、领口的装饰缎带与珠宝也全都毁了。   女人瞪大眼睛,死不瞑目。背后的致命刀伤清晰可见,血迹早就干涸。   这让原本似油画中走出的丰姿冶丽女人,成了一团被随意丢弃的海草。   珀尔没能以游魂形态继续仔细观察,几乎瞬间,灵魂被强大吸力拽入了沙滩女尸体内。   身体仿佛笼罩了一层光晕。   说不清她的灵魂是否携带了某些特殊能量,让躯体所有伤势被顷刻修复。   刀伤没了,肤色从小麦色变为幽灵般的珍珠白,就连五官似也发生微妙变化,向前世的自己靠近。   她又活了,生机勃勃,顺带接受了原身记忆。   原身,伯莎?梅森。二十岁,从小在加勒比海的牙买加长大。   有个年龄相差四岁的同母弟弟。理查性格内向,内向到有些唯唯诺诺的地步。   父亲乔纳斯?梅森是一位成功的种植园主,成为了家财万贯的富商。   母亲安托瓦尼特在生三胎时,难产而亡。顺带一提那个男婴也没能活下来。   丧妻四年后,梅森续娶。   继妻琳达生下了小儿子。与兄长不同,七岁的乔治开朗活泼。   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多数女性二十岁都会考虑婚嫁事宜。   牙买加位于西印度群岛。   虽有印度一词,它其实在中美洲。曾经一度被西班牙控制,而今被英国殖民。   梅森在牙买加积累了财富,能给女儿三万英镑的不菲嫁妆。   他希望女儿嫁入英国名门望族。如此一来,作为姻亲的梅森家不再只是有钱的暴发户,更能获得体面的社会声望。   英国是长子继承制。   名门贵族的长子选择联姻,不会将伯莎作为第一选择,那就把目标放在次子身上。   不得不提,此时欧美女性出嫁后,从法律上就失去了财产权。丈夫能合法地全权支配妻子的嫁妆。   正因如此,梅森信心十足,与名门望族的次子联姻会是一桩合则两利的婚姻。   女方家族顺势获得声望,男方家庭为次子谋得财富。利益交换的结合在这个时代非常普遍,普遍到很少有人提出异议。   挑选中,英国桑菲尔德庄园罗切斯特家族的次子爱德华进入视野。   1833年初,梅森将这一婚事计划告之了女儿。   他与老罗切斯特先生已经有了接触,两个父亲基本敲定了孩子们的婚约。   接下来就等小罗切斯特从英国坐船来加勒比海,正式向伯莎求婚,然后定下具体婚礼安排。   伯莎对此没有任何不满。   听闻爱德华?罗切斯特强壮又热情,她期待着与准未婚夫见面。   意外与明天却说不准哪个先来。   在准女婿来到前,梅森带着妻子、儿女,一家人去南加勒比海度假。   从巴拿马城出发乘船感受太平洋风景,谁也没想到遭遇了海盗突袭。   伯莎惊恐不已,大脑空白。最后意识停留在背后中刀,掉落大海。   她不会游泳,华丽裙装标配的鲸鱼须裙撑在落海时变成了沉重牢笼,将人的身体牢牢锁住,怎么挣扎也没法舒展四肢游泳。   很快,海水中多了一具冰冷尸体。   问题来了。   发生死亡事件的地点,巴拿马在中美洲在北纬7°至10°之间。   一具尸体如何能保持新鲜度,在几乎没有更多损伤的情况下,违背法医学与地理学常识,立刻跨越赤道出现在南美洲小岛?   是的,这是一个地处南美洲的荒岛。   珀尔借尸还魂之后,当夜就观察星辰辨析所在位置。   一个小常识,不同纬度所见星空不同。   海岛的夜空与身处北半球的北京、伦敦、纽约等地所见的完全不一样。   在这个岛屿能看到完整的南天星座。   最典型的是南极座,需处于北0°到南纬90°的地理范围内方可观测。   其位于天球南端的最不起眼区域,没有引人瞩目的天体。最亮星南极座ν,视星等3.73,是一颗橙巨星。②   凭着前世的丰富经验,假定这个时空的地球与宇宙的总体环境未变,再微调因年代间隔而产生差异的星辰位置,可以估测此处的纬度为南纬33°左右。   原身的尸体会跨越赤道出现在荒岛的原因,只能用大自然之谜去解释了。尸体入海,说不定是特殊洋流送来的。   如何来是未解之谜,如何走更需要亿点点好运,必须借助外来大船。   珀尔登岛后进行了726天的搜查,确定此处没有第二个活人。   用自制的木筏借助潮汐之力出海,能够前往的最远处不见大陆,也不见其他岛屿。   与世隔绝。   荒无人烟。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是对这座荒岛最贴切的形容词。   想要离开,木筏做不到。   必须有更大的船只,具备更强的驱动力,仅凭一个人用小岛的资源制作不出。   外来大船会出现吗?   不能确定后无来船,但能肯定前有古人。   外界一定有人知道小岛的存在,因为岛屿存在人类生活残迹,且是与欧洲等地有往来。   珀尔在近两年内有条不紊地搜查海岛,确定这是一座有秘密的岛屿。   岛上发生过重大火灾,至少是一百年前的事。   烈火焚烧后,建筑物全数被毁。   没有任何值钱的器物残留,仅能在残垣断壁中勉强翻出少许可利用的生活用品,如残布、刀具、纸张、玻璃、金属烛台等等。   没有人类尸骸,无从判断人们是否从火灾中逃离,或尸体早被转移出岛了。   大火之下,依旧残存少许人类生活痕迹。   例如从前岛民移栽的农作物,如今它们放肆生长着。   比如马铃薯,岛上有黑马铃薯、圆红马铃薯、黄马铃薯等五个品种。   它们分散在不同区域内,一些明显是欧洲的育种。尽管现在都自然生长,但最初应是人为分区种植。   谁移栽的?   答案,或藏在被损坏的墓碑中。   岛上仅有两座坟墓,但损坏非常严重。   坟墓主人的尸骨早已曝尸荒野零碎不全,从残存墓碑只能拼凑出两行字。   「Friday:?——1699/5」   「Robinson Crusoe:1640/6——1710/12」   这是一百多年前的墓碑。   名叫“星期五”与“鲁滨逊?鲁克索”的两个人死后被埋葬在岛上。   他们赫赫有名吗?   珀尔确定上辈子没听说过。   她曾经生活的时空,文学作品中公认最出名的荒岛历险记是《杰瑞漂流记》,19世纪最杰出的博物学家是东方华国的张尔文,她写出《物种起源》。   很遗憾,原身对星期五与鲁滨逊也毫无印象。   原身生前除了一些英语、西班牙语文学之外,只学习了音乐、绘画、舞蹈的皮毛。   至于天文地理、数物化学、动植物医学等等,碍于时代限制,如今大多数女性都不会去主动触碰这类知识。   目前可知的是两个世界历史进程大致相似,但也有出入差异。   今年是1835年。此世的维多利亚女王在1830年登基,比上辈子所在世界早了七年。   此世拿破仑在1826年滑铁卢战役失败,比上辈子的历史记载晚了十一年。   英国女王与法国帝王的登基与惨败,是原身为数不多知道的国际时事。   平时,伯莎不关心那些,她在意的是自身的美丽,加上确保有三万英镑嫁妆就行。   当流落到没有第二个活人的荒岛,美貌却成了最为无用的东西。   珀尔剪了短发,修饰眉形,自制平光眼镜,将能找到的布料制成符合这个时代的男士猎装。   从钻木取火开始,制作工具、渔猎捕食、采集种植可食用植物、探索岛屿等等,充分发挥了野外生存技能。   话说回来,假设有人上岛看到珀尔,仍旧会为“他”的相貌气质大吃一惊。   这个年轻男人长得棱角分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将袖口微微卷起。   明明地处荒岛,四周植物野蛮生长。他身着猎装,却愣是叫人看出一股风度翩翩、西装革履的味道。   更叫人称奇,如此高强度的海岛独自谋生居然没有晒黑他的半寸皮肤,依旧是冷白色,看来是天生的。   珀尔心知那与天生无关,而是穿越后遗症。   拥有着幽灵般的肤色,似在说明她与普通活人的微妙不同。   问:为什么独自一人在荒岛上,要毫无破绽地扮演男士?   答案很简单。   为了完美演出自编自导的“兰茨先生”。   从复活那一天就没想过重返梅森家,更不谈顶着原主伯莎的身份继续与罗切斯特家族婚约。   那是蠢货才会做的事。   图什么?图三万英镑嫁妆?图结婚后作为妻子没有财产权,还想主动踏入与罗切斯特的婚姻的坟地?   因此,珀尔不论有无外来者,都时刻将伪装融入骨髓。也未雨绸缪在荒岛求生时间上也做了手脚,又搞了一块「正」字石板刻满了36个「正」字,相当于约半年时长。   将来对外谈起“兰茨先生”荒岛求生,不只在这呆了两年而是两年半,与原身在巴拿马海域的被害时间彻底错开。   至于那三万英镑嫁妆,完全不必为错过它而失落。   这钱说多,却非遥不可及。   身在荒岛也能获得致富第一桶金。关键词,重视大自然的馈赠。   去年,珀尔在荒岛沙滩赶海,发现了一只软体动物门?腹足纲的海螺。   大理石芋螺在沙粒间半隐半现。   它有着奶白的底色,分布着黑褐色的网状花纹,乍一看像复古棋盘格。   它的壳,是左旋的。   珀尔见后眼神异常平静,露出浅淡的微笑。   不难想象,当左旋大理石芋螺的报道出现在巴黎或伦敦,一定有些人们会傻傻地问:“左旋海螺,那又怎么了?”   ————   高亮提醒:打乱时间线,架空世界!!!? 第2章 这个海岛有点东西   左旋的大理石芋螺怎么了?   通过它,能倾听到亘古海洋法则的奇异浪涛声,能观测到时间螺旋线出现了极为罕见的诡变。   说人话:这玩意与众不同,很值钱。   左旋海螺,是拍卖场的宠儿,可能价值连城。   走进大自然观察贝类,能有一种普遍的认知,左旋螺的数量很稀少。   这样的说法可能太笼统而不够准确,不妨稍稍展开了讲。   当你拿到一只螺,把它的螺塔顶朝上,螺壳开口面向自己。如果螺口在右方,即为右旋;反之开口在左侧,它就是左旋。   根据多年观察的不完全统计,右旋螺的品种远超左旋螺。   其中,海贝类的右旋比例比陆贝类更高。凡事总有例外,像是加勒比海的左旋峨螺,那种海螺总体多为左旋。①   物以稀为贵,是世间的基本规则。   当某种海螺的常态是右旋,一旦找到它的左旋螺,此物在收藏界的身价奇高。藏地佛门更以此制作无上法器。   珀尔在海岛生活近两年,看到的贝类几乎都是右旋。但她目光敏锐,不曾错失那只左旋大理石芋螺。   发现特别的海螺后,第一要点切不能忘——别被天上掉的金子砸晕脑袋,绝不可以立刻用手触摸!   大理石芋螺有剧毒!   它的齿舌高度特化成鱼叉状态。如果有人伸手触碰活螺,当芋螺用齿舌极快地刺穿皮肤,毒液也随之注射到人体内。   芋螺毒素是许多单一毒肽组成的鸡尾酒样混合毒素,类比毒蛇的毒液。   中毒者会立刻肌肉麻痹,不久后是否死于心肌无力就要看中毒部位与毒量多寡了。   珀尔借用树枝等工具,先确定壳内软体部分彻底死透,她才将其收入小桶中带回了居住处,做后续的标本制作处理。   发现了稀有海螺,下一步必须考虑这玩意是有价无市或有市无价?会有人抢破脑袋收购吗?   虽然原主对博物收藏没有兴趣,也没留下专业记忆,但对于欧美整体社会风向仍知一二。   19世纪博物收藏风潮已起。不只在贵族之间,而向民间发展。   以英国为例,例如对蕨类植物的鉴赏狂热已经蔓延到大众之中。沃德箱的问世让某些植物可以在密封玻璃器皿中生长。   普通家庭能负担起培植、观赏植物的花费开销。不必忧心没有足够的空间,而能在客厅内的某个角落展示这种玻璃器皿内的植物藏品。   原主生活在牙买加,报纸上充斥着宗主国大不列颠的各种消息。   博物收藏是热搜话题,在女性间也流行了起来。一度超过了对文学小说、服装珠宝、八卦消息的热度。   由此推测,各类生物收藏有其不同的爱好群体。   必定会有人一掷千金将稀有海螺收入囊中,这是博物学家或收藏家的通病。   左旋大理石芋螺的收藏价值,也可能获得来自艺术上的加分项。   上辈子,珀尔见过17世纪荷兰著名画家伦勃朗的一幅素描稿,画了左旋的大理石芋螺,却不知这个世界是否有此杰作。   尽管原主学过些美术与音乐鉴赏,奈何都是皮毛。根本没记住几个艺术家,记忆中能留下达?芬奇与米开朗琪罗的代表作就不错了。   如果这个世界有类似名画,画家的狂热粉丝说不定会参与竞拍,为求一枚画中实物抬高售价。   综合考量,初步估计左旋海螺保底能卖出一两百英镑。   珀尔同为博物学家,却没有收藏嗜好。她看似温柔地放任动物与植物留存于大自然中。   其实,比起最终获得某个标本,发现过程中的险象环生与惊心动魄更令她兴致盎然——追求的就是刺激过程。   赚取第一桶金的货物已经准备就绪,但那艘可供人重返大陆的船只迟迟不曾出现。   珀尔身上依旧找不到一星半点的焦躁。   在记录了又一天的夕阳后,不急不缓地走向了围栏西侧的棕榈屋。   此处是自建厨房,食物的香气飘了出来。   特别是孜然烤鱼,香得勾引人去快些咬上一口,去品尝它的外脆里嫩。   今天的晚餐全部出炉。土豆泥、炭烤海鱼、蜂蜜凉拌番茄,外加一碗椰汁。   将它们一一装盘,端到树荫下的石桌上。迎着晚霞,吹着海风,慢慢享用。   新鲜食材只需最质朴的烹饪方式就能创造出美味,令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美食入口,愉悦指数更高了一些。   荒岛求生不可能不辛苦。   随手举例,各种虫类时不时不请自来足以让一大波人头皮发麻,更不提无法主动联络外界的状态近似被困监牢。   珀尔却在此活得如鱼得水,认为此般际遇自有深意。   比如拾得稀有左旋海螺是难得的幸运。   至今她没能离岛,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指引,小岛上存在某个秘密还在等待着她的发现。   不紧不慢地过了一天,日落而息。在悠远海浪声中,进入树屋睡去。   翌日,晨光微熹。   日出而作,先去一公里外的种植区,准备今日早餐。   南半球的一月正值夏季,这会正能采摘两根夏熟玉米水煮,外加一大份新鲜水果,包括野葡萄与桃子。   早餐过后,珀尔开启新一天的巡岛日常。   两年时间搜查海岛,以地毯式勘察的方式一草一木都不错漏。   总体进度到了99%,还有一块小山坡没有仔细翻查。那里如今光秃秃的,但在岩石缝隙中发现了少许的大蓟残留根茎。   大蓟,多见于海拔四百米到两千多米的山地,并不适宜在无名海岛生长。   小岛上有此植物残迹是曾经有人搞过移栽,但这一移栽项目显而易见地失败了。   珀尔之所以仔细勘察海岛,一方面是找点事做,另一方面也是想解开此岛荒废之谜。   为什么岛上建筑物遭遇毁灭性火灾?岛上的其他人去了哪里?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百余年前埋葬鲁滨逊与星期五的墓碑被人为破坏?   火灾尚且能被解释成天灾或意外,墓地被蓄意毁坏就着实可疑。   这不是多管闲事。在此死而复生,就与这座小岛扯上了关系。必须借由外来船只离开,那会让她无名岛生活经历无法对外保密。   假设小岛的荒废另有隐情,虽然时隔百年,也要谨防有心人仍在关注此处,对她构成潜在威胁。必须把握主动权,深入调查小岛。   首先更详细确定小岛地处位置。   海滩上出现了大理石芋螺,这种海螺本该在印度洋与热带太平洋生存,怎么也出现在南美洲?夜观星辰分布小岛的纬度在南纬33°,它的经度又在何处?   从小岛现存的大部分动植物来观察,此处多是南美洲智利领海范围。   大理石芋螺的出现是一场大海制造的意外,这点倒是与原身尸体的出现相似了。   不过,也不能说小岛上的非原住动植物少见。   撇除土豆、玉米与各种移植水果,动物也有存活下来的。   清晨,一只巨型陆龟正驮着近一米长的龟壳,慢吞吞地穿过草丛。   有多慢?   珀尔曾经花一天全程跟踪了它,这只吃素的大家伙一个小时仅仅走了三百米。   这是加拉帕戈斯象龟。   顾名思义,加拉帕戈斯群岛的原住龟。原栖息地的纬度,在北纬1°40′~南纬1°25′之间。   如今,在南纬33°的无名岛看到象龟,有且仅有一只。大家伙极可能也被人为运输至此。   曾经,岛上居民可能将象龟当做宠物饲养。   加拉帕戈斯象龟很长寿,生存环境适宜时,估测可活两百岁。理论上,它能送走饲养员及其几代同堂。   养巨龟有什么乐趣?   珀尔觉得,也许源于恶趣味地欣赏象龟的窘态。   当人从后方快步超越象龟,冷不丁地走到象龟的面前停下,它会把脑袋与四肢嗖一下地缩进龟壳。   ‘嘶嘶——’,深沉地叫几声,突而轰然伏地趴下,似乎是被人击中身亡。可谓装得一手好死。②   珀尔当然亲自实验过,但今天没有再与大家伙玩耍。   让象龟安安心心地选了一处日照充足的空地趴下,每天它都会例行晒一两个小时太阳。   龟有龟的日光浴,人有人的探岛路。   近两天,要将小岛探索的进度条打到100%。彻查那片曾经有移栽大蓟,但如今光秃秃的山坡区。   一艘三桅船,格兰特船长拥有的尼亚号,从苏格兰出发大半年后,正在靠近南纬33°智利的瓦尔帕莱索港。   甲板上,游客们三五成群在议论同一件事。   距离瓦尔帕莱索港,大约六七百公里的南太平洋上有座非常出名的荒岛——鲁滨逊岛。   大约一百五十年前。   17世纪末,鲁滨逊?克鲁索在南美洲荒岛求生二十八年,带着名为星期五的仆从回归英国伦敦。   那桩新闻轰动欧洲。   后来,鲁滨逊买下这座荒岛,岛上也渐渐有了一群安居乐业的居民。   好景不长。   时间进入18世纪,鲁滨逊死后的第五年,小岛频发惊悚事件。邪魔入侵之说甚嚣尘上,后来更是遭遇了极为严重的火灾。   有探险家好奇去小岛遗迹看过,但前前后后有八批入岛者或死亡或失踪。   之后的一百年至今,再也没有人登岛。   鲁滨逊没有亲属活着,小岛也成了一个人们公认不愿靠近的禁区。   鲁滨逊岛现在是什么情况?   登岛者死的死亡诅咒还奏效吗?上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可怕存在吗?   爱德华?罗切斯特站在甲板角落,听人群议论纷纷。   部分游客决定,趁着尼亚号靠岸停歇的五天自由活动时间,组队租船去重探鲁滨逊岛。   他对此兴趣缺缺。   去荒岛能找到什么?既没有发家致富的可能,也不可能找到人。   两年前,准未婚妻伯莎?梅森在巴拿马遭遇海盗,死不见尸。   她总不可能游过赤道,似当年的鲁滨逊在南美洲的小岛成功独自求生。   真的发生了这种事,那不是上帝保佑,反而像是邪神作祟了。不是吗?? 第3章 这个海岛有点东西   尼亚号上,人们距离鲁滨逊岛距离越近,对它的讨论越发热烈。   十八岁的弗兰肯斯坦,来自瑞士日内瓦。   在去德意志的大学攻读电化学专业之前,他计划进行两年游学,领略世界各处或新奇或诡异的传闻。   “鲁滨逊?克鲁索,多么伟大的冒险家。谁也没想到他长眠的岛屿会被死亡诅咒笼罩。一百多年前,火灾、死亡、岛上居民失踪等等,说不定是一场谋求永生的阴谋。”   弗兰肯斯坦谈起他的观点,“海岛被布置了魔法阵,以岛民与登岛者的生命去换另一个人的永生。哪怕逃出小岛,也逃不开生命流逝。”   来自大英博物馆的查林杰教授直接嘲讽:“呵!年轻人,你是哥特小说看多了吗?亏你自我介绍将来要去德意志读电化学。   我还以为你是相信科学的,没想到你把脑子留在炼金术士的魔药坩埚里,荒谬到愚蠢。”   查林杰教授的母校是苏格兰的爱丁堡大学。   毕业后,十几年间先后在比利时、美国等国任教。如今在伦敦的大英博物馆做研究。   他对鲁滨逊岛屿的荒废之谜自有一套想法,“诅咒,不可能存在。一百多年前与小岛有关的人相继死亡,应该是被未知生物攻击,因此病逝。”   这种未知动物说得到了尼亚号船长格兰特的赞同。   “查林杰教授,我支持您的想法。诅咒、邪灵、鬼怪之说该留在上个世纪,让它们给木乃伊做绷带。”   格兰特船长加入了讨论,“所谓诡异之说,多是道听途说,没一个有实证。与其信诅咒,不如信未知动植物的攻击。”   与格兰特船长相同,不少人出言赞成。   弗兰肯斯坦被查林杰教授当众训斥,而没有人正面支持他的观点,立刻脸色羞红地垂下了目光。   碍于对年长者的尊重,他没能当面反驳,但心中的不服不减反增。心中的某个执念越发深了,他一定能证实灵魂、永生、飞跃死亡是可以人为创造的。   这时,德意志约翰大学的里登布洛克教授开口了,语气有些硬邦邦的。   “不一定是、是动植物。我认为,人的死因,也可能,与不明矿、矿物有关。”   里登布洛克是著名的地质学、矿物学家。   不过,他在大学的讲课不受欢迎。原因显而易见,他有语言表达障碍,俗话说就是口吃结巴。   甲板上,人们摆出不同观点。   说到后来,多数人都表示要去鲁滨逊岛上一瞧究竟。   从这一番争辩,不难看出尼亚号的乘客多为教授、研究者、热情探索世界的学生。   大半年前,尼亚号从苏格兰的格拉斯哥港口出发,开始为期一年的环球航行。   计划路线已经走过大半。   从大西洋绕非洲好望角,入印度洋抵达澳洲,绕澳大利亚航行又入太平洋。在1835年的一月,即将抵达南美洲的智利。   船长格兰特是苏格兰人,在多年的远洋贸易工作中积累了一笔殷实家财。   哪怕大不列颠英联邦已经形成,维多利亚时代开启,他言辞中对英格兰当局始终保持警惕。计划着团结苏格兰当地人,维护苏格兰的利益。   为此,出资自建自己的船队,招募苏格兰水手开始海上探险,希望能发展出一条苏格兰发展的盈利之道。   这是尼亚号船队组建后首次出航。   格兰特船长以优惠价格出售一些船票,为以后发展考虑,邀请对远洋出行有兴趣的学者们同行,借机拓展人脉关系。   贵族或庄园主们若是有兴趣,也能出资搭船同行。当然,对他们不给折扣,还要加钱才行。   这会,格兰特船长开始统计起登岛人数。   他的尼亚号要在港口补给与简单检修,保证后面的旅程安全。根据探岛的报名人数,规划在智利的港口租借哪种型号的船只。   新人记者马龙收起了记事本,他刚刚把众人的观点都记录在册。   一年前,他进入《伦敦时闻》新闻部实习,能不能成功转正就看远洋之旅的报道是否出彩。船上发生的事,恨不得都记录作为素材。   但,对于这个转正考核任务,他心里真的没底。   旅程已经过了大半,一路上没有发生任何惊心动魄的事件。不夸张地说,假如能遇到一只海妖,反而是上帝给他职业生涯的礼物。   可惜,这一次环球航程至今为止风平浪静。   鲁滨逊岛的死亡诅咒流传了一百多年。   马龙不得不寄希望于此,小岛上能闹些惊人眼球的大新闻,但也不想死亡诅咒成真。   比起搞新闻,所有乘客性命无忧更重要。他要求不高,揭露所谓诅咒的真相就够了。   当下,马龙环视人群一眼,没敢与教授学者们搭话。   教授们正因观念不同争执得面红耳赤,他不想主动跳火///药桶。   最后,他选择与沉默站在角落的爱德华?罗切斯特聊一聊。   “罗切斯特先生,下午好。今天的天气真不错,碧海晴空,海风徐徐。”   罗切斯特瞧了一眼马龙,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对方。   马龙努力微笑,其实他很不擅长与不熟悉的人交谈。   即便半年的同船之行,与船上人混了一个面熟,但也仅仅是面熟,还是觉得一聊天就聊死了。   这样不行!   身为记者居然因为与陌生人讲话就局促不安,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那还怎么搞采访。   马龙一个劲地自我打气,既然知道短板就要努力克服。   拿罗切斯特先生当练习工具,至少这位不似教授们会对他长篇说教或当场训斥,最多就是不想搭理他。   其实,格兰特船长挺和善的。   奈何他是苏格兰人,毫不掩饰更亲近苏格兰人,而非英格兰出生的自己。这从船长一直支持查林杰教授的各种观点就能看出来了。   马龙继续没话找话,“接下来的几天,您打算一起去鲁滨逊岛上看看吗?”   “不去。”   罗切斯特坚定回绝。他买船票踏上尼亚号,才不是为了搞什么冒险活动。   两年前,当他抵达美洲,被告之准未婚妻伯莎因海盗打劫坠海身亡。   那场意外中,梅森家的其他人都活了下来。   伤势的最重是理查,右臂再也使不上力气,却也比姐姐死不见尸要好些。   虽然罗切斯特没有见过准未婚妻,但在牙买加的西班牙城听了许多人讲述了相关传闻。总而言之,那是一位美貌无双的女士。   他倍感失落,居然与那样一位女士生死相隔,无法做成夫妻。父亲与兄长也表达了同样的情绪,不能与梅森家结亲太遗憾了。   于是,老罗切斯特做主定下三年之约。   说不定仁慈的上帝让梅森小姐死里逃生,那就让两家敲定的婚约继续维持三年。三年后,找不到伯莎?梅森再谈作废。   今天,距离约定期限只剩一年。   罗切斯特在大半年前登上尼亚号,用旅行排解郁郁情绪。   尽管为这桩婚事未成而心有遗憾,但对梅森小姐生还的可能性不报期待。一位重伤坠海的女士,搜救队在半年查找后毫无收获,其结局难逃死亡。   马龙眼看罗切斯特沉默不语,联想起了这位的情感悲剧。   罗切斯特家的次子爱德华与梅森家的长女伯莎,被双方父亲定下了三年之约。   大概就是说,伯莎不幸重伤坠海死不见尸,小罗切斯特先生愿意等待三年,等准未婚妻死里逃生的奇迹发生。   这桩消息在伦敦社交圈不是秘密。   很多人表面上赞颂罗切斯特家有情有义,暗中却不惜以最阴暗的想法去揣度。   小罗切斯特是家中次子,没有继承权。他娶了伯莎,就立刻拥有妻子三万英镑的嫁妆使用支配权。   伯莎又美又有丰厚嫁妆,听说性情温柔,这样的一个年轻姑娘,哪有不娶的道理。   罗切斯特家放话愿意等三年,真是好算计。   能等回伯莎最好,等不回罗切斯特也才二十六七岁而已,还是单身男士的黄金年龄。   马龙听过相关八卦流言,但不知道罗切斯特与梅森小姐的具体情况。   这会干巴巴地安慰,“也许会有奇迹。一百五十年前,鲁滨逊创造了生还奇迹,说不定梅森小姐也漂流到某个海岛被人救了。”   罗切斯特闻言,表情愈发僵硬。   若非半年的海上同行,了解新人记者马龙有些不善言辞,都要怀疑这种安慰是在暗讽。   假设伯莎真的流落到某个岛屿上,三年之期一过,他还要等吗?   不等显得无情,但继续等待也着实没有那样心甘情愿的情感基础,两人连面也没见过。   罗切斯特听闻了外界的风言风语,说他预谋依靠梅森家的嫁妆过富足生活。   这样的联姻在名门贵族不是新鲜事,但当事人听闻后心情还是非常不快,他从来没想靠妻子的嫁妆过活!   钱,对他没那么重要。退一步说即便没有继承权,相信也能自己的本事赚钱。   他之所以遗憾,与钱没关系,只是单纯因为错失了一位美丽温柔的姑娘。由于伯莎死不见尸,他也不能立刻说不娶,否则就会变成趋利避害的小人。   既遗憾失落与准未婚妻的错过,又不悦于这桩婚事带来的外界嘲讽。   罗切斯特心情非常复杂,不可能感谢记者马龙的安慰。“海风有些大,我先回船舱。祝愿你的登岛活动顺利。”   马龙:很好,自己又把天给聊死了。   看来涉及私人情感,哪怕是祝福,也不是多好的聊天选题。   内心恐惧社交如他,多么期待遇上一位家财万贯、博学多才、说话又好听的大佬。那样的金大腿,他很诚实地表示也想要抱一抱的。   幻想只能是幻想,鲁滨逊岛上怎么可能有那样一号人物。   鲁滨孙岛上,珀尔无从获知外界情况,但对有人登岛早就做足准备。   她按照自己的计划继续探岛,前往到光秃秃的山坡区,此处岩石缝隙中发现过大蓟的生长残迹。   结合南美洲的地形,在大蓟的分布区域会有一种常见的动物邻居毛丝鼠。别名美洲栗鼠,野生种群最初生活在南美的安第斯山脉。   后来,它有了人类耳熟能详的别称——龙猫。   这种逃离危险时会把尾巴翘得高高的啮齿目动物,喜欢干燥阴凉的环境,雨水与潮湿对其生长发育不利。   一般情况下,海岛不是毛丝鼠的适宜野外生活点,恰如大蓟不宜在此种植一样。   大蓟的残根却已然出现,那也就不妨仔细勘探这一片的土地。说不定会找到毛丝鼠的踪迹,发现不起眼角落里的鼠鼠洞穴。   毛丝鼠洞有什么特别吗?   有。   这种小家伙的特殊习性,会把体力负担范围内的坚硬物体拖到自己的洞穴入口处。   类似动物骨头、石块土块、干硬粪便等等,当在地面发现这些乱哄哄的堆积物,距离鼠洞就不远了。   这就有个段子。   如果在毛丝鼠生活区域内丢失了手表、笔盖、戒指等等物品,千万别忽略了小家伙可能是犯罪嫌疑鼠。   珀尔一寸一寸翻查。宁可错找,不会错过一个洞口。   她大胆假设如果海岛有秘密,有人不惜为此掘墓放火。也许那个秘密,被曾经可能存在的毛丝鼠无意间藏到了鼠洞口。   这种假设概率低到像是白日做梦,会多数人认为是荒诞可笑、浪费时间、纯做无用功。   下一刻,珀尔的金丝眼镜上却掠过一道冷光。   某个背阴的角落,碎石、土块与碎裂成手指般长短的断骨堆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坨垃圾。   当用树枝挑开垃圾堆,发现一个很小的洞口。比婴儿拳还要小得多,斜向下深入土地中。   这应是毛丝鼠曾经生活的地洞入口。   用树枝探入,洞穴已经堵住了。时光变迁,地底的小家伙不在了,尸骨无存,但它曾经的奇怪收集癖真的无意中保存了人类的秘密。   扒拉洞口的小型垃圾堆,居然真的挑出一个完整金属物品。金属物反射阳光,照到了珀尔的眼镜镜片上,留下淡淡冷光。   这是一把带铭牌的铜钥匙。   铭牌两面刻字,分别是「NO.1705-090」,「Barclays Bank」。   珀尔回想原主记忆,仅仅了解到巴克莱银行(Barclays Bank)在十七世纪末在伦敦创立,是英国最古老银行。   岛上被毁墓碑的人物之一,鲁滨逊死于十八世纪初的1710年。理论上,他有时间去伦敦存东西。   问题来了。   在鼠洞垃圾堆里找到的锈迹斑斑旧钥匙,还能打开巴莱克银行的某个保险吗?如果可以,那里面又有什么秘密呢?? 第4章 这个海岛有点东西   很快,尼亚号靠岸智利港口。   在格兰特船长的带领下,组织了一支二十二人的登岛小队。   休息一晚就租船出发,立刻奔赴荒废的鲁滨逊岛。   经过整个白天的航行,天黑时分顺利抵小岛东岸。   众人商量着为安全考虑天黑不入岛,就在海滩附近休息,等到明早天亮后再深入勘察。   半数登岛者带了枪,手握火力让他们稍稍安心。   查林杰教授和五个人在海滩边上观察了一圈,他们都有丰富的野外探险经历。没在沿岸区域发现人类活动的踪迹,也不见可疑脚印与劳作工具。   “暂时没发现异常痕迹。”   查林杰教授说,“岛上不像有活人生活,至少在海滩附近没有。根据一百年前的报道,曾经的生活区在北侧。那里都被大火烧毁了,等明天再去看看。”   岛上没活人,这点在所有人的先入为主认知中。   弗兰克斯坦不想和讥讽他一顿的人同行,“不如分头行动,另一小队往南走。”   查林杰教授置若罔闻,根本不搭理提出魔法阵永生概念的年轻人。   如果他是弗兰克斯坦的大学老师,完全不欢迎这种学生来自己的课堂。不信科学,还上什么大学。   “分头行动也不错。”   船长格兰特缓解气氛,“现在先扎营吧。”   不知不觉,天彻底黑了。   暗夜,残月。   荒岛,海风吹。   记者马龙正抱了一堆柴火准备烧,突然脚步一顿。   他竟然在南半球的夏夜感到寒毛直竖,背后的树林传出古怪的沙沙声。   那声音似树叶抖动,似动物窜动,更似某种可怕之物在窥视。   他猛一回头,却只看到林间昏暗,海鸥拍打着翅膀飞上天空。   吓人一跳,原来是海鸥搞出的动静。   马龙松了一口气,上一刻好似被可怖的毒蛇在黑暗中盯上,应该是错觉。   队伍里,他是第一次出海且探险经验为零,其余人都是前辈。看到周围人都神色如常,看来刚刚就是自己一惊一乍想多了。   不再多想,继续生火。   半小时后,登岛小队二十二人,在海滩上分成了三个营帐安顿下来。   此时,谁也没发现二十米远处的树上赫然多一个人。   珀尔似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   自从发现那把伦敦巴莱克银行的铜钥匙,直觉告诉她荒岛求生的日子不长了。   小岛上的大半生活痕迹被清除了。   考虑登岛者可能是残暴之徒,尽管不可能遮掩树屋之类的生存据点,但也至少能在初期麻痹对方。   今夜巡夜,果然发现情况。   有人来了!   珀尔迅速攀登上树梢,手持自制简陋望远镜,居高临下将登岛队伍的行动瞧得一清二楚。   从观察靠岸船只到各人着装,以及人们的说话唇语口型等等,大致了解这群人的大致信息。   一群从欧洲来的环球旅行者们上岛了。   年长者多为学者教授,年轻人有学生与记者。其中,那个年轻记者倒是个直觉系。   这些人的专业方向各不相同,称呼脚下这片岛屿为鲁滨逊岛。   与岛上墓碑之一的死者名字相同,由此可知鲁滨逊曾经是个风云人物。   一百年前,但凡涉足小岛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所以世人认为此地有死亡诅咒。这也是荒岛人迹罕至的原因。   珀尔迅速梳理判断了外来者们的情况。   树影斑驳,她的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单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残月在她的镜片上反射出一道冷光。   一个不留,反杀夺船,这个步骤能省略了。   随身携带的曼陀罗烈性迷///药,与蓖///麻子毒箭也没有用武之地。   有点小遗憾,来的不是穷凶极恶的海盗匪徒,是能和平交涉帮她回归欧美大陆的助力们,那就要上演准备多时的海难幸存者剧本。   沙滩上,登岛者们无知无觉地准备休息,丝毫没意识到某一刻差点命悬一线。   翌日,天蒙蒙亮。   记者马龙睡眼惺忪,脑中就一行字「不想起床」。   四周静悄悄的,似乎其他人也都还没有醒,让他更有赖床的理由。   珀尔一如既往地早起赶海,仿佛昨天根本不曾踩点。   她神情自然地来到沙滩,犹如初见般对岛上新出现的人群表现出惊讶。   “上帝!”   简单的一个词,是克制的喜悦。   珀尔精确表达了漫长等待两年后看到了外来船只,为终于能重返文明世界而喜悦。   营地内,醒了的人都听到帐篷外的陌生声音。人们下意识先抓紧了睡袋,再握紧了身边的枪。   “上帝啊!”   众人脱口而出一个简单的词,语气难掩因意料之外而惊吓。   别忘了,这是一个被百年死亡诅咒笼罩的荒岛。   一百年以来,都没船只靠近。昨天也没在岛屿外围看到人影,现在居然听到人声?!   等一等,这是人类的声音吧?   马龙捏着毯子的一角,仿佛被子有某种结界抵御鬼怪。   他默默乞求上帝保佑。虽然想要搞大新闻转正保住饭碗,但真的没想要白日见鬼。   陌生的人声彻底打破了清晨海滩的宁静。   营地内的众人匆忙套上衣服。有枪的拿枪,没枪的抄起顺手的工具就冲出了帐篷。   然后,所有人都愣在当场,视野范围内压根没有设想中的野人或鬼怪出现。   太阳刚刚在地平线冒头。   晨光微熹,墨蓝色的天空与大海交界处,绚烂橙光在缓缓绽放。   沙滩棕榈树下,站着一位英俊年轻男士。   大约二十出头,冷白肤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尽管身着不能更简易的猎装与草编鞋,但怎么也遮不住那股雅致气质。   珀尔见到众人全副武装,也没任何不悦,只有见到活人的喜悦与激动。仿佛根本没想过他们会来者不善。   她满是感谢地说:“仁慈的主一定听到了我的祈祷,让我遇见了渡海而来的诸位。请允许我自我介绍。   珀尔?兰茨,因为海难而被独自困于小岛,在这里已经呆了整整两年半。日夜期待有奇迹出现,渴望有人能开船带我离开。今天,终于等到了你们!太好了!”   说完,珀尔向众人一个标准的脱帽礼,表达了她的激动与感谢,虽然今天她没有戴帽子。   这一番言辞恳切的做派,让格兰特船长等人稍稍放松了戒备的神经。   格兰特船长环视一圈,没看到第二个陌生人,“岛上只有你一个人吗?”   珀尔肯定点头,“是的。我来到小岛后,两年半没遇上第二个活人。做了木筏出海一探,但没能在行程范围内看到其他的小岛,更不谈见到陆地。”   虽然漂流荒岛且独自存活很少见,但一百五十年前鲁滨逊就亲身示范过了。   另外,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制作出驱动力足够大的船只返回大陆,也非常符合实情。   格兰特船长仔细打量珀尔,这人仅仅拿了水桶与铲子,没有表现任何攻击力。   而且年轻人的眉宇间尽是见到外来者的欣喜,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他也开始倾向于这位就是单纯漂流到岛上的可怜人。   格兰特将枪支收回腰间,态度更温和几分。   “昨晚都没在海滩发现人类活动痕迹,你不常来东岸赶海吗?”   “是的,不常来,五六天一次。”   珀尔说明,“我很幸运,小岛荒废了,但很久以前移栽的粮食与水果作物不少活了下来。像是土豆、玉米、红薯、葡萄、桃子等等,虽然长期无人照料,但它们都野蛮生长着。”   这也就是说有充足食物,不必每天都在海边讨吃食。   查林杰教授闻言连连点头,“这就对了!那些是鲁滨逊购买小岛后,让移居此处的岛民移栽的。   除了这些,其他的呢?你见过特殊的动物与植物吗?是它们杀死了岛民吗?”   这一串问题像是按动了某个开关。   它被抛出,是默认了珀尔是友好的同类,其他登岛者不再紧绷见到陌生人的神经。   下一刻,珀尔犹如超级巨星被人群团团围住。   人们七嘴八舌地简单自我介绍,谁也没有多余的客套,开门见山地一个接一个问题砸过来。   大胡子商人:“听说岛上火灾后就没发现一具尸体,在这里你见过尸骸吗?”   弗兰克斯坦:“在岛上呆了两年半,兰茨先生有没有遇到过古怪的事件?比如与诅咒相关?”   此时,马龙后知后觉瞪大眼睛。   他意识一件事,珀尔的出现意味着他的转正报道有着落了!   在曾经发生鲁滨逊荒岛求生的地方,在一百多年的死亡诅咒后,再次发现海难幸存者,可不就是一桩大新闻。   标题:『惊爆!鲁滨逊二世,时隔一百五十年隔空出世!小岛死亡诅咒不攻自破!』   顿时无比激动看向珀尔,犹如看闪闪发光的金子。   如果能约到这位的独家访问,不愁能留任报社保住自己的饭碗。   马龙张开嘴,兴奋不已地想要说话,但话到嘴边卡住了。   社交恐惧又犯了,而且因为太激动反而更加紧张,不确定问点什么最妥帖。   一旁,里登布洛克教授虽然口吃,却也能见缝插针地问:“有、有、有发现特殊矿物吗?”   ……   二十几人,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珀尔对此不急不缓,娓娓道来。   “诸位别着急。说实话,这里可能会让你们失望。我在岛上探查了两年半,真的没发现特别的动植物与矿石,也没看到一具骸骨。   当然,一个人的学识难免有欠缺,也许我错漏了什么。诸位可能有别的发现。   说来也是运气,今天先来东岸赶海遇上了诸位。岛上被我设置一些捕猎陷阱,等会让我先带大家熟悉一下情况,可别不小心中招了。”   珀尔向格兰特船长投去询问的眼光,已然看出来这位船长是这群人的领队。   格兰特没有事事争先,但人群对他的认可度不低。   当下,大伙都下意识把目光投向船长,想要听一听他的建议。   “行。”   格兰特船长对岛上的情况采取眼见为实的态度,但也不必鲁莽行事。   听珀尔主动提及要注意陷阱风险,更相信这位对众人的善意。   自然而然,格兰特船长询问珀尔来到小岛的前情。   “兰茨先生,还没问您是哪里的人?两年半前从哪里出发,又是遇到什么意外漂流这里的?”   珀尔微笑。   来了!终于要开始她准备多时的表演。? 第5章 这个海岛有点东西   “关于我怎么来到小岛,那就说来话长。”   珀尔先介绍起自己以往的生活背景。   亲生父母很早病逝,被教父乔?布洛格斯(Joe Bloggs),教母罗斯?布洛格斯(Rose?Bloggs)收养,随着他们旅居长大。   “等一等,Joe Bloggs?”   马龙没忍住,低语出声。   英语中约定俗成,在英国Joe Bloggs是普通人的代称。没想到会有人居然以此做姓名,有点怪怪的。   “记者先生,您很敏锐。”   珀尔不吝赞美,她报出的Joe Bloggs能类比中文泛指普通人时使用张三李四。   “我的教父乔与教母罗斯,一直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这就是化名。即便对我也没谈及过去,只说那是一段类似罗密欧朱丽叶的往事。   他们祖上的家族矛盾简直能用英法不合去形容。于是,两人从欧洲来到美洲,在此安度余生。”   马龙被夸机敏,却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正犯糊涂,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性别是不是颠倒了?   布洛格斯夫妇起化名时,夫人罗丝以罗密欧的R为开头,丈夫乔反而以朱丽叶的J为开头。这种细枝末节,外人却不便失礼地追问。   珀尔继续讲述,布洛格斯夫妇低调生活,从来都不张扬,哪怕做善事也不留名。   两人知识渊博,带着教子一起过了二十多年的旅居生活。不仅传授了书本知识,更是亲身示范了各种理论运用实践的操作方式。   谈及过往,仿佛皆是意趣回忆,随手就举例。   “我们在沿海旅行时,有幸品尝了不少贝类。像是会发光的蛤蜊,那种海鲜盛宴给人的感觉很新奇。   吃一顿,真就是:‘人们的嘴巴犹如火焰一般闪烁,明亮的汁液从他们的手上滑过,沿着束腰外衣滴落到地板上。’ ”①   珀尔讲述往事,下意识地眉目柔和。   仿佛有一幅幅记忆画卷在面前铺开,全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幸福景象。   人群中,弗兰克斯坦听到这段食用蛤蜊的描述,眼睛一亮,是找到了同好。   “哦!这是老普林尼的描述。那位古罗马博物学家的记录中,古罗马人喜欢食用在黑暗中闪烁光芒的蛤蜊。”   弗兰克斯坦很喜欢读老普林尼的《自然史》,其中最吸引他的是那些匪夷所思的神秘生物。   比如「耶鲁」,一种大小与河马接近的动物。有着大象的尾巴,野猪的下巴,或黑或黄褐的皮毛。   最奇妙是它头顶的两只角,一只是弯的,另一只是直的,角能三百六十度随意转动。   尽管在老普林尼亡故后的一千九百多年,有史记载之地从来没发现所谓“耶鲁”的化石标本。在英国王室纹章兽图中,它却早就占有一席之位,是比较知名的图像符号。   这世上会否有某个神秘角落,古书上的奇兽在那里秘密生存着?   弗兰克斯坦不免有此幻想,而因为珀尔熟稔提起老普林尼的著作内容,对这位荒岛求生者更多了一份亲近。   “《自然史》绝不能全信!老普林尼有个老毛病,会混淆传说与现实,治学不够严谨。”   查林杰教授不认为奇异怪物们存在,当即给认为有魔法阵存在的弗兰克斯坦泼了一盆冷水。   弗兰克斯坦的脸色马上暗了下来。   对此,周围人或视而不见,或是赞同查林杰教授的说辞。   珀尔立刻品出登岛者之间的暗流涌动,这些人哪怕有相似爱好而聚在一起,但不意味着认可对方的观点,彼此之间相互不对付也正常。   这就是十九世纪,智慧、愚昧、信仰、怀疑相互交织,时战时合。   某一种学说,有它的支持者就有它的反对者。即便是后世,科学与神秘学的边界也不是彻彻底底泾渭分明。   珀尔没有偏向谁,只在意套到了话。这个世界与前世虽有些许不同,让她要谨慎措辞。   眼下,她又确定有一处相似,两个世界都存在古罗马博物学家老普林尼。类似试探必须继续,以而完善珀尔?兰茨先生的人物背景。   不动声色地话锋一转,没给登岛者们起言语争论的机会,将话题主动权捏在手中。   从回忆过往趣闻,扯回了流落荒岛的海难事故。   “这样的生活一直继续着。两年半前,我们从墨西哥统治下的洛杉矶出海,计划沿着南美洲海岸线考察南太平洋。   乔与罗斯已经年过六旬,因为身体缘故,这会是最后一次远洋旅程。没想到突发灾难降临了,竟然叫我们遇上巨型海洋漩涡。”   珀尔一改刚刚的怀念温馨旧事口吻,神色不由自主地悲痛起来。   众人都瞪大眼睛,海洋巨型漩涡,那不常见而一旦遇到就是灭顶之灾。   珀尔眉头紧蹙,努力压制情绪,但也不免握紧双拳。被死亡的全过程历历在目,越想克制,身体却越不可控地轻轻颤抖。   “漩涡的直径有二十米,或更大?我无法准确判断。那是一个大晴天,本该风平浪静才对。   一切发生得太快,漩涡突然在海船航行的海域出现,就像是蛰伏在海面下的怪兽突然张开血盆大口。   史蒂夫船长拼命打满舵想要逃出去,但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   水下黑洞的吸力太大了,二桅船最终没能逃脱被卷了进去。瞬间,船只颠倒。水下,一切失控,重物砸伤了船上的人。   我被桅杆砸中了腿,像极了一个蠢货根本控制不了身体。想游到乔与罗斯身边,但使不出任何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船锚刺中了乔与罗斯。”   说到此处,珀尔已然脸色惨白。   痛苦与自责显露无疑,那是眼睁睁看着亲人在面前遭遇意外死去。   沙滩上,气氛凝重起来。   众人都没了适才提问时的兴奋,被珀尔的讲述感染得心情沉重起来。   珀尔已经不看众人,而是眼神放空地看向大海。   “那一刻,海水被鲜血染透了。血,到处都是血。我想要张口呼喊,但开口就被灌了一嗓子血腥味的海水。   很快,却连血腥味都没了。所有人连带船,被高速旋转的漩涡卷着往下坠。眼前漆黑,听不到海水汹涌外任何声音。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我真的认为自己死定了,要是那样死了,算起来也是来不及体会到痛苦地死去。谁能想到无知无觉间漂流到鲁滨逊小岛,再次睁开了眼睛。   我活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乔、罗斯、船长史蒂夫、药师彼得森、大副林文、机修工凯德、厨师长大卫……所有人都不在了。他们,全都不在了啊!”   珀尔不知不觉间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一番话有些语序与用词混乱,但那一连串的名字吐词清晰无比。让人觉得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在海难发生时。   她有些茫然地侧头,看向格兰特船长等人,“其实,我也不懂,究竟为什么到最后只有我一个活着呢?”   这一句疑问让沙滩上的气氛彻底死寂。   询问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独活,不知是在问谁,又能向谁索要到正确答案。   登岛小队全都面色沉重,无一例外全被珀尔的话给影响了。   每个人无不感同身受,因为所有人至少有一次的远航经历,绝大多数都喜欢探险。   海难对他们来说不陌生,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故,说不定哪天就会倒霉地落到自己头上。   有的人经历过劫后余生。而那种其他人都死去,孤身一人的幸存感并不好受,有庆幸但更多是悲痛。   一船人,昨天还吵吵闹闹,说说笑笑,今天就只剩一个活了下来。   大海太无情,人类太渺小。生离死别用言语表述都太苍白,谁能保证每次都是死里逃生的幸运儿。   珀尔似不经意环视一圈众人的凝重神色,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犹如一道透明又朦胧的屏障,让人瞧不清她眼底的真实。   此刻,她的心绪平静到几乎冷漠。   正如预先拟定的剧本,这一幕真实上演了。   海浪拍岸,沙滩叙话。一群深知大自然无常与残忍的人群,因为懂得与亲身经历更能共情共鸣。她的全情投入成功让所有人立刻感同身受,一下子拉近了与这群人的距离。   最高端的谎言,是真假不明。   悲愤不已地讲述,控制不了地情绪外泄,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却早就不重要。   几分钟后,珀尔率先打破沉默,神色变得坚毅,让人觉得是努力收起了不该外露的悲痛。   还能彬彬有礼安慰众人:“抱歉,失礼了。我一个人在荒岛呆得太久,两年半终于迎来了同类,不免有些啰嗦。   请原谅我,刚刚的话勾起了诸位不美妙的情绪与记忆。我们应该坚信意外灾难总是少数,明天必是美好的。”   最后一句,珀尔讲得掷地有声,终是面带微笑。   登岛者们全都为之一振,被这种坚韧精神所打动了。   人们都舒展了眉头,从低落情绪中抽离。   没有意识到短短十几分钟,情绪随着一个初见者的讲话几经变动,而只认为珀尔真情流露。更是越看这个年轻人,越觉得了不起。   对珀尔没了初识的防备,已然带上隐隐的敬佩与亲近。   这个人孤身在荒岛求生,虽然着装简朴,却完全无法遮掩骨子里的优雅光辉。   马龙内心非常激动,忽略了刚刚人群争抢问话,但他作为恐惧社交者没能成功向珀尔?兰茨先生转提出独家专访的提议。   此刻,马龙脑中就冒出一个念头,之前幻想竟然成真了。   小岛上真的出现一位大佬,彬彬有礼、博学多才、说话又好听。他,超喜欢的!? 第6章 这个海岛有点东西   海滩上,登岛者们的情绪几经变化。   从乍闻陌生人声的惊愕与防备,到兴奋激动于死亡诅咒被人突破而纷纷提问,再变成对珀尔海难遭遇的感同身受,从而敬佩且亲近对方。   这些竟然只发生在短短十几分钟内。   查林杰教授一贯言辞犀利,眼下也为怜惜珀尔而措辞温和了些。   “兰茨先生,你说得对。活着就能发现生活的美好,比如能见证历史新发现。”   他突兀地提起了某项考古发现,“去年,在英格兰北部新发现了一处古罗马浴场遗址。在那里挖出了贝壳,有蛤蜊的发光品种。   学者们推测古罗马人可能一边泡澡,一边食用海鲜。一千九百多年前,老普林尼《自然史》中的相关记载,由此得到了实证。”   这话听着没头没尾,但结合前面的谈话能看出这是隐晦的安慰。   十几分钟前,珀尔提及了曾经与教父母一起食用发光蛤蜊的幸福时光。   查林杰教授的潜台词:   逝者已矣,人活着总能获得新的快乐。例如见证考古新发现就会愉悦,就是变相延续死去亲人们的探索精神。   弗兰克斯坦不由偷瞥了一眼查林杰。   没想到啊!毫不留情当面训斥他的家伙,居然会拐弯抹角安慰人。   “谢谢您,查林杰教授。”   珀尔向查林杰颔首致意,表示她懂得这种迂回的安慰。“这对我来说,这真是一则很有趣的新闻。”   查林杰教授并不熟练于接受真诚感谢,他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珀尔仿佛一直都是通情达理,没强迫查林杰教授口头承认他的善意。   她主动转移话题:“我在岛上困了两年半,外面定是发生了不少日新月异的变化,还希望诸位别嫌弃我问东问西。”   船长格兰特至此已经接纳了珀尔,登岛小队结束对鲁滨逊小岛的勘察后,肯定会捎珀尔一程回到大陆。   抵达智利后,珀尔是想坐尼亚号去欧洲或是其他安排,之后再另谈。   尼亚号的航线不包括美国,下一此将在加勒比海岛屿停靠休整,然后顺着墨西哥湾流与北大西洋洋流回到欧洲。   那些稍后再议,眼下先填饱肚子。   “其他事情等会再说,先用早餐。”   格兰特船长邀请,“兰茨先生,不如尝尝我自带的黑面包?但愿你不介意它的口感完全比不过巴黎的面包店。”   “非常感谢。”   珀尔其实没多少兴趣,黑面包一点也不好吃。   但毫不犹豫就接受邀请,因为要演好被困海岛两年半对大陆食物产生的无限怀念。   “虽然我已经吃过早餐,可还请务必让我尝一小口黑面包。”   她好似直言不讳,“我怀念它。小岛虽然有前人移栽的作物,但是面包、巧克力、咖啡与茶却都成了记忆里的味道。”   新人记者马龙终于抓住开口示好的时机。   社交恐惧让他没能在一群人中交谈自如。这不行,事关他的转正独家报道,必须要主动。   马龙:“我带了咖啡粉与土耳其咖啡壶、酒精灯。兰茨先生,不如让我请您喝一杯。”   珀尔一眼看出马龙积极请喝咖啡的原因,势必与记者职业有关联,极可能想进行独家采访。   这不巧了吗!   简直就是送上门的机遇。   珀尔愉悦回应,“谢谢您的招待,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家带的淡水够吗?附近一公里,有处小湖泊可以取水。”   马龙主动劳动,“我来!”   格兰特船长明白马龙作为新人记者不易,他随船出游不是为了玩乐,而是要完成编辑部的任务。   给马龙制造单独谈话机会,拿出两只空水囊。“不必取用太多,之后有需要再现取。”   珀尔接了其中之一水囊,领着马龙前往小湖泊。   这条路不难走,没有神出鬼没的毒蛇,也没有潜伏捕食的猛兽。   来到林间小路,马龙终于压下社交恐惧,一鼓作气地说:   “不瞒您说,我在《伦敦时报》实习,必须有出色的报道才能转正。兰茨先生,您是否愿意就荒岛求生一事接受我的独家专访?”   珀尔等到意料之中的邀约,答应得爽快。   “当然可以。非常感谢你们的到来,让我能重返大陆。我愿意为您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   话是如此,这种报道背后却潜藏着无法预测的风险。   小岛上百年前的死亡阴影是谁所为?   那把银行钥匙藏起了什么秘密?   登临鲁滨逊小岛的人,是不是会被可能存在的暗中势力盯上?   珀尔对风险心知肚明,担除非将登岛小队全部灭口,否则她两年半的生活痕迹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清除。   既然岛求生经历势必要展露人前,权衡利弊,大大方方地公开是把话语权捏在手里,遮掩反而更容易招致有心人的怀疑。   当机立断,化风险为机遇。   既然注定会成为一段时间的新闻标题任务,就好好利用这股东风赚钱。   做人设要做全。   兰茨先生为了纪念教父母,决定回忆布洛克斯夫妻曾经撰写的探险手札,将其整理出版。   设定中,布洛克斯夫妇的原版笔记毁于海难。   珀尔会在返回欧洲途中回忆复述出来,书名可以是《欧美人少的四十九个理由》或《作死小能手的四十九式》或《帮你规避探险中的四十九种风险》。   哪怕已经拾得稀有海螺,谁又会嫌弃钱多。未雨绸缪,多种赚钱方法总是好的。   珀尔答应后,又看似疑惑地提问。   “恕我直言,这种报道真能火爆吗?它能成功帮助到您转正吗?小岛上没有特殊的事物,所谓的死亡诅咒极有可能是以讹传讹。   岛上的生活平静到乏味,人们会喜欢看这种内容?或者,您想要搞些夸大其词?”   “哦不!我的报道不会作假。”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马龙不假思索地说,“兰茨先生,请您相信这种报道会有很多人想看。相隔一百五十年,在曾经发生荒岛求生奇迹的岛屿,再次有人上演鲁滨逊式的奇迹,这是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   原来如此。   珀尔立刻抓住关键词,推测出部分旧事。   岛上被掘墓的鲁滨逊,在两个世纪前也发生了海难。他这座小岛上荒岛求生,而后顺利返回欧洲后引发了极大新闻的热度。   原主不知道这些,看来对大冒险毫无兴趣。   有这样的历史背景,外加死亡诅咒的神秘气氛加成,人们必然好奇第二个上演死里逃生奇迹的人经历了什么。   珀尔预见到了将来“兰茨先生”会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成功走红。   继续套话,“对于死亡诅咒,你又怎么看?我在岛上两年半,根本没遇上奇怪的事。马龙先生,你做为记者消息灵通,有没有听闻过什么内情?”   马龙不好意思承认消息灵通,他只是在出发旅行去大英博物馆前做过相关的资料,但因为年代久远很难有靠谱的书面材料。   “说实话,能查到的资料很少。一百多年前,报纸传媒不像现在这样发达。   这一路上,我也听尼亚号上的学者们分析,他们也没肯定的结论。大概说来就是鲁滨逊死后,岛上发生火灾。灾情的消息传回欧洲,为时已晚。”   1715年,鲁滨逊去世之后的第五年,小岛传出有山羊人出没。   那是一种似人非人、似羊非羊的怪物。   头顶两个羊角,但是能直立行走。山羊人袭击了岛民,导致前后十人死于非命。   “受害者都被羊角刺穿了心脏。幸存者是个小女孩,但惊吓过度说不清具体情况。   在那之后,有一批岛民不愿继续留在岛上,北上去了墨西哥。这些人后来也死了,是怀特船长发现的。”   英格兰的怀特船长,与鲁滨逊岛屿的居民有私人交情。   1718年,他再次登上小岛,发现了火灾焚烧了岛上的所有建筑物,剩余岛民全不见了,也没发现尸体。   将此消息带回欧洲后,成为第一批去追查小岛变故的人。   他前往墨西哥,发现先前离岛的居民还是没逃过死亡命运。   “第二年,1719年,怀特船长本人与他的船队也消失了。原定在七月返航伦敦,说不清是遭遇海难或者其他,总之没再出现。   民间开始流传鲁滨逊小岛有死亡诅咒,但总有人不信要去一探究竟。随后十年,陆陆续续有七支探查队去小岛,无一例外或失踪或死亡。”   岛屿已经荒废,从中得不到任何利益。外加接连不断的探秘者死亡,渐渐没有人再敢去探查。久而久之,鲁滨逊岛成为了航海禁地,没人再靠近。   马龙:“这次,格兰特船长的尼亚号绕全球航行,登鲁滨逊小岛的船是另外在智利港口租借的。不是所有乘客都来了,哪怕时隔一百多年,总有人对死亡诅咒心存顾忌。”   也就怪不得登岛小队在听到陌生人声时地大吃一惊。   哪怕是不信鬼怪如查林杰教授,也是神经紧张地握住了枪。   珀尔默默思忖,她可以很肯定没在岛上察觉到与诅咒力量相关的异样,身体也不能更健康。动物、植物也都没有异常现象。   如果不用时间摧毁死亡诅咒去解释,那么百年前的事故全部是人为。   有计划地一个不留地灭口,归根到底也就三种原因,求财、为情仇或者是获得变态的快感。   更令人好奇了。   那把毛丝鼠洞口垃圾堆里的银行钥匙,能解答鲁滨逊岛屿的死亡谜团吗?   撇开这个话题,还有其他事要关注。了解登岛小队的构成与计划,才能有序安排接下来的计划。   与马龙闲聊了起来,引导他多说一些。   究竟谁是记者,谁是受访者?   马龙没发现角色关系在无知觉中颠倒。他在取水往返的两公里路上,倒豆子一般将所知的尼亚号航程都说个明明白白。   珀尔暗中一一记下,迅速补充构建这个时代的常识体系。   然后,捕捉到一个熟悉的人名。   罗切斯特,原身城市的婚约者居然也出现了。他没登岛,留在港口城市休息。等登岛小队回航就能见到他。   这可不就是巧了!   另外,根据从马龙的八卦中得知罗切斯特家与梅森家没有立刻解除婚约,反而在伯莎坠海死不见尸后还延长了三年婚约。   珀尔充分发挥了怀疑精神,延续婚约如果与原身三万英镑嫁妆无关,明天的太阳就从西边升起。   她似不经意追问:“可怜的梅森小姐,又是一个在大海上出事的可怜人。攻击她的海盗抓到了吗?”   马龙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没有。巴拿马东临加勒比海,西面太平洋。因为口音,有人怀疑是加勒比海盗作祟,但出事地点在太平洋。   事后统计伤亡,旅行船上有十人死亡,二十七人重伤。幸存者说海盗船没悬挂旗帜,抢劫后迅速离开,至今没人出来声明对此案负责。”   珀尔:这群本地海盗也太不守规矩了!   杀人劫财竟然不升海盗旗,公然违背几百年来的海上潜规则。   原主自幼在加勒比海的牙买加长大,从小听了不少海盗黄金时代的传说。但那些是上世纪的事。事实上,加勒比海本地海盗早就在一百年前偃旗息鼓。   珀尔问:“加勒比海盗的猖獗时代早就过去了,巴拿马临海怎么会又有海盗突然冒出来?”   马龙也说不清,“谁知道呢?加勒比海盗在18世纪上半叶就被多国联合围剿。本世纪初期,在地中海猖獗的北非海盗,也已经被美国跨洋打击到不成气候。或许是梅森小姐的运气差了些,遇上了残部?”   珀尔垂下眼眸,心中有了另一种猜测。   或许,原主遭遇的事故根本不是海盗打劫。   有人针对那艘船上的目标人物进行了一次有预谋、有组织、强伪装性质的谋杀。原主被害,或许本就是主要目标,或是被连累了。   智利,瓦尔帕莱索港,停泊了来自欧美各国的船只。   船只想要经太平洋入麦哲伦海峡航行,或前往南美洲最南端合恩角,都在此中转补给。   近期,海港城市热议着一件新闻,时百年又有人去死亡诅咒岛屿探险。   咖啡厅、酒吧、渔港码头等等,各处都在议论格兰特船长带领的二十二人小队会在岛上遭遇什么。   罗切斯特来到码头餐厅,几乎要被相关话题淹没。   “下午好。”   海港餐厅内,同行的乘客看到罗切斯特顺口打了招呼。   “明天登岛小队就要回来了,今夜在港口有个小赌局。有没有兴趣?小小赌一把岛上会有什么?”   “不用。”   罗切斯特冷漠拒绝,选择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毫不掩饰他没有交谈欲。   围绕小岛探险,他没有半个字想说。   因为一旦开始聊天,话题会从“鲁滨逊岛屿的死亡诅咒”展开到“海难中生存概率”,再跳到“在大海中失踪的伯莎?梅森小姐与罗切斯特家的婚约最终能履行吗?”   这几乎成了聊天套路。   罗切斯特作为当事人,被问得烦透了!   他冷眼看着食客们各自发表想法,有的赌荒岛有怪物,有的赌荒岛有毒气,甚至有的人还敢赌岛上出现了另一位鲁滨逊似的海难幸运儿。   “呵——”   他冷笑一声。   鲁滨逊漂流记不可能复刻,真以为谁漂流到荒岛都能存活吗?在座的人群没了火柴与打火机,连生火的第一步都搞不定,还谈什么求生。   他确定登岛小队会白跑一趟,最不可能就是接回从海难中逃生的幸运儿。   翌日傍晚,登岛小队租赁的船只返航靠岸。紧接着,一条特大新闻不胫而走。   号外,特大号外!   在死亡荒岛再次上演生命奇迹!珀尔?鲁滨逊二世?兰茨,横空出世啦!   一时间,瓦尔帕莱索城的气氛有些奇怪。   某些人的脸,有亿点点疼。? 第7章 这个海岛有点东西   五天一晃而过。   珀尔颇有耐心带领众人走遍岛屿每个角落,解答各种众人的各种疑惑。途中没有一句谎言,岛上确实不存在任何怪异难解的事物。   什么?   为什么没说那把鼠洞垃圾堆的银行钥匙呢?   她理直气壮地选择性遗忘了。   谁规定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秘密让一个人更有魅力。   登岛小队的勘察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没有收获。   原目标无法达成,无法找到揭秘百年前的死亡诅咒的突破性线索。   失落、无奈、唉声叹气?   不、不、不。   格兰特船长一行人全都兴高采烈,心情愉悦,没人认为白跑一趟。   他们解救了被困岛屿的珀尔?兰茨,让这趟航程变得超值,不能更有意义了。   尽管不该以被救者的个人价值去定义救援的价值,但现实就是一位平庸之辈与一位博学多才者返回大陆,其所代表的意义截然不同。   登岛小队中不乏擅于把握风向的商人,推测出兰茨先生必然前途无量。或许,会引起欧美世界的一场风暴!   当见识到珀尔以一己之力打造了精巧木屋,将农作物与果树种植得硕果累。   更重要的是,面对日复一日的辛苦荒岛求生,能过出坦然舒适的海岛度假感。这种强大的心态与成大事者的必备素养,给人深深震撼。   既然破解不了百年前的旧秘,不如交好眼前的新人。也没着急提出慷慨解囊的资助,先说等回到智利举办一场庆祝派对。   格兰特船长表示服装不是问题。   尼亚号载客环球旅行,准备一些衣服鞋靴做备用。谈不上贵价,胜在都是新的,等回到港口珀尔就能换上。   珀尔笑纳了大家的好意,却不会两手空空前去。   她的行李极少,没有现金。把赶海时捡到的贝壳珍珠、毛丝鼠洞口的旧钥匙往口袋里一揣,就能即刻出发。   至于本来自制的衣服鞋子只适合荒岛求生,不符合文明社会的穿衣标准,只能带着做为备用抹布。   尽己所能,把岛上这两年种的玉米、土豆、红薯与各种水果作为货物带走,以物抵钱。   不只于此,还要顺手送出一波肉食。   趁着夕阳退潮,最后薅一把鲁滨逊荒岛的羊毛,去海滩上淤泥地挖些“魔法鱼饵”。明天返航途中以此进行海钓,可以收货一波新鲜美味的鱼。   所谓魔法鱼饵,指的是吻沙蚕。   以这种海洋环节动物做鱼饵,效果比小鱼小虾蚯蚓等更胜一筹,多数海鱼都会愿者上钩。   在鱼饵市场上,吻沙蚕的价格不便宜。   它抓起不算容易。海岸线那么长,要在黑乎乎淤泥中判断哪里有这种环节动物,必须依靠丰富的实战经验。   吻沙蚕一般生活在海滩的潮间带淤泥中,合适退潮时采收。   “钓一波海鱼,等到酒吧派对上,一边喝酒一边加餐。”   珀尔这个提议一出,立刻马上收获登岛小队全票的赞同。   “这想法很好。”   格兰特船长表示他一同帮忙去抓鱼饵。   “我也去!” ,“我也去看看!”   记者马龙与查林杰教授都积极相应。   “一、一起。”   就连一贯寡言的里登布洛克教授也跟了上来。   珀尔欢迎大家的加入,但说明了淤泥中抓吻沙蚕的不易。   弯腰劳动不轻松,而且最好别穿皮鞋,羊皮牛皮的靴子被淤泥一泡就废了。   格兰特船长不以为意,拖鞋赤脚上阵,他早就习惯了。   然后,他与马龙、两位教授就被普及了木底草编凉鞋的好处。   尽管草编木底凉鞋不够耐用,可制作方便,能尽可能防止脚底板被沙滩碎石划伤。   珀尔一边说一边将制鞋原材料分给四人,当场教学,让他们现场制鞋。“相信诸位都不愿意发生本能避免的流血事故。”   四人还没意识到被忽悠,已经开始动手编草鞋。   一个小时后,在其他登岛小队成员看热闹的目光下,抓鱼饵四人组的首秀自制凉鞋出炉。   查林杰教授四人纷纷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丑东西。   怎么形容呢?珀尔的手上那一双示范凉鞋就像报纸广告图画,而他们做的像是差了一百个鲁滨逊的动手能力。   珀尔对买家秀与买家秀的巨大差异见怪不怪。神色如常地检查四人的手工鞋,给出非常客观的评价。   “好消息,鞋子都很结实,不会在抓虫过程中断裂。本来就是在淤泥中穿得一次性鞋子,诸位的第一次手工做得已经非常成功了。”   马龙有点为难。虽然他不讲究衣着,但真要把这样丑东西穿在脚上吗?   “要不然,我还是光着脚就好?反正也没那么巧,刚好被利器扎伤脚底。”   珀尔显然不赞同,“如今医疗条件不够好,能多一层防护总是好的。您作为记者,要懂得在前线自我防护。”   马龙觉得哪里不对。   他不是战地记者,这里也没发生战争。他压根不知道珀尔制作了能杀敌一千的毒物,登岛小队差点就要尝一尝被全歼的滋味。   “穿吧。”   格兰特船长给马龙普及知识,“吻沙蚕的吻部有镰刀状毒钩尖牙。虽然小到对人类不构成中毒威胁,但扎在人的皮肤上很痛。”   查林杰教授率先换上了草编凉鞋,“船长说得对。吻沙蚕对生存环境有要求,泥含沙量过高不行,淤泥太硬处不行。   因为它的尖牙,有人认为应该戴手套抓,可是手套又会影响抓虫的速度与力道,真的不容易把握。我也只能说得头头是道,但实际操作一塌糊涂。”   “对,就是这、这样。”   里登布洛克教授也点头赞同,换上了鞋子。   去淤泥地穿的鞋不必好看,只要有用就行。   马龙见大家都不在意,他也就不矫情地换了鞋。“如果有能防水的长靴就好了。”   “在我入岛之前听说有人想用橡胶做鞋,那样的靴子应该符合这一要求。”   珀尔似不经意试探,“不知道这两年半,市场上有没有成品出现?”   “美国的查尔斯?古、古德伊尔,去年申请了硫、硫化橡胶工艺。”   里登布洛克教授关注着学界动态,他习惯性结巴地说,“这技术不久后,应该能、能制作防水靴。”   从发现天然橡胶到投入工业化生产需要一个过程。   其中,橡胶的硫化非常重要。   让生胶的变粘发脆的固有属性问题得以解决,增加了弹性与韧性,让它能成为被大量需求的工业原料。   珀尔听到申请橡胶硫化专利,立刻判断出橡胶工业化的进展阶段尚在初始期。   类似的旁敲侧击,帮助她了解着这个时代的情况,将曾经所掌握的知识与19世纪同频。   就在这样悄无声息地试探中,一行人来到了海滩。   珀尔率先将裤腿卷到膝盖,来到了沙蚕的栖息地。   一脚踏入,瞬间趾缝被淤泥填满。伸手虚圈了几块区域,“大致位置就是这里了。退潮时,这一带的淤泥地能挖到吻沙蚕。”   迎着夕阳,记者马龙环视一圈。努力再努力,也没看出沙滩泥地之间的差别。   他还没见过吻沙蚕,反正就是弯腰直接抓。先淤泥里好一阵扒拉,可什么都没有发现。   却听一旁响起轻微的“咚咚”声。   只见珀尔轻轻松松一翻一个准,快如闪电捏准一条吻沙蚕就往木桶里放,几乎是五秒一条。   这么快的吗?   马龙凑到木桶边,总算看清了虫子的摸样。   继续在淤泥里翻找,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正想将它捏起来,可戴着手套的手指一滑,叫它又落了下去。   抓虫半小时,弯着的腰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收获却只有零星几条。   惨不忍睹!   马龙想捂住眼睛都不行,手上全是泥。   再看两位教授也是成绩平平,而当属格兰特船长抓得不错。   看来,这真的很考验经验与技能。   马龙很快调节心情,自我安慰这没关系,重在参与就好。   他本就来是体验一把,才能更加真情实感地写专访,将兰茨先生的求生达人形象刻画得更加完美。   这会希望能有一种记录影像的技术就好了,将兰茨先生的矫健身姿记录下来,比图画更能还原现场场面。   查林杰与里登布洛克也不在意抓虫成绩堪忧。   今天的主要目标不是比赛谁抓得多,而是趁着没离开岛屿多加观察珀尔的本领。   动物学与矿物学的研究都离不开野外探索,那就需要靠谱的伙伴。   格兰特船长虽然本领出色,但毕竟以开船远航为职业,这就要多观察一番珀尔的户外技能如何。   珀尔总能给人惊喜。   现在能确定其水陆生存技能满点,年纪轻精力旺盛,脾气性格也很不错,是非常理想的探险合伙人。   当下,再也没了无法破译鲁滨逊岛屿死亡诅咒秘密的遗憾,全被发现可造之材的愉快感取代了。   两位教授有了决定,以后有探险计划了势必会优先向珀尔伸出橄榄枝。其实,假设能把人拐到研究院/大学,做助理/学生也不错。   一个小时后,吻沙蚕填满小桶。五人用海水将腿上、手臂的淤泥都清洗干净。   这一次的登岛行动没有众人假想中的幽灵怪物、异兽奇石出现。   最终就在抓鱼饵中平静落幕,五人各有心思,却又全都心满意足地收工回营地。   翌日,晴天。   来时二十二人,返程时二十三人登上租借的船只。   返航途中,珀尔收获满满。   用吻沙蚕顺利钓了一批新鲜海鱼,回到了智利的瓦尔帕莱索港口给大家加餐。   登岛小队无不欢呼叫好。   果然没看错,珀尔非常可靠。简直能喊出口号“跟着珀尔有肉吃”。   码头上,也聚集了一批人。   昨天参与赌局的人们等着揭晓结果,然后木若呆鸡地发现回程的船上多了一个男人,其着装不同寻常,一看就是用旧衣服拼凑改制的。   珀尔来到港口,就听到或善意或恶意、形形色色的言论此起彼伏。   “上帝!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我还会看到一个满脸胡子、头发长到打结的人。怎么是个小白脸?”   “谁说荒岛求生就一定会是野人?鲁滨逊岛上的建筑被烧了,但总有剩余残迹。剪刀、碎布、破损的鞋子等等,是能够废物利用,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   “我又相信童话故事了。海妖塞壬用歌声蛊惑来往船只,真相很可能贪恋男色要抓人下海。   你们看,这个小白脸绝对能排在海妖猎男榜的首位。这小子在海难里破产也没关系,我敢打赌欧洲有不少富婆会愿意高价养他做情夫。”   “得了吧,老鲍勃,听听你酸柠檬的语气。你就是泄愤!因为昨天的赌局输得很惨,你赌的是登岛小队重伤归来。”   ……   珀尔毫不在乎议论声,闲庭信步般穿过人群,观察着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见的第一个城市。   智利击败了西班牙殖民军,在十多年前取得了独立。   瓦尔帕莱索城不免留下了西班牙风格建筑,八卦聊天的当地居民也是操着一口西班牙语。   格兰特船长想出言劝慰,看到珀尔安之若素的模样旧放心了。加快脚步带人上尼亚号,把人给安置到单人客舱。   单人客舱不大,陈设也很简单。   板床、小木桌、衣架与马桶等基础物品。整体环境与奢华无关,却正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如今尚无豪华游轮一说。   哪怕已有少量汽船被制作出来,但大海多数船只都是依靠风帆之力的桅船,远洋航行的生活总体谈不上舒适。   “这是你的房间,一会我叫船员把衣服送来。”   格兰特船长说,“夜晚八点,海浪酒吧派对见。”   珀尔:“有劳了。”   登岛小队中的商人们出资,为示好珀尔?兰茨在海浪酒吧举办派对。庆祝这位幸运儿终于离开荒岛,欢迎尼亚号所有乘客光临。   罗切斯特听到消息,非常肯定对此没有兴趣,但双腿按时按点把他带到了酒吧内。   做人难免有一丝好奇,想亲眼见识传闻的真假。   他的脸还有点痛。   昨夜,瞧着众人开赌,他坚持认为鲁滨逊漂流记不可能复刻。万万没想到荒岛上居然再次出现海难幸存者。   不过,对自己的知识与智力依旧有足够信心。昨天判断失误,但他有能百分百肯定的事,比如未婚妻伯莎不可能以相似方式活着在此出现。   伯莎在巴拿马坠海,怎么可能被洋流推着横跨赤道,且活着冲上南美洲的沙滩。   如果这种事都能发生,那么牢不可破的伊夫堡监狱就会有人越狱,用尸体制造活人的疯狂实验可以实现,甚至连恐龙也会尚存于地球的某个角落。   他敢与随便哪个人打这个赌,谁又敢来?   想到此处,就听酒吧门口一阵欢呼声,人们叫喊着“兰茨先生”。   罗切斯特看了过去,看到一位戴着金边眼镜的年轻男人出现了,彬彬有礼,气度不凡。   珀尔环视一圈,根据所听说的消息,立刻辨识出原身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抬了抬手中酒杯,向他礼貌微笑,颔首致意。   标准微笑之下,却是穿透灵魂的冷漠审视。罗切斯特来得正好,正要会一会他,试探出他对被延长婚约的真实态度。   罗切斯特身体一僵。   他对上珀尔?兰茨的目光,不知怎么就心里咯噔一下,而给对方搭上一个标签——斯文败类。? 第8章 这个海岛有点东西   爱德华?罗切斯特的相貌谈不上精致英俊,而是体魄健壮,有股男子汉气概。   可他冷着一张脸,眉宇间有着不加掩饰的不耐烦,仿佛逢人就说‘走远点,别找我讲话’。   珀尔不露声色地观察着,这与原身记忆中听老梅森介绍的未婚夫是热情男士的形象截然相反。   不难猜测,原身死不见尸,但两家婚约竟然还要继续保持三年,势必传出了不少的流言蜚语影响了罗切斯特的性情。   这人的性格如何本与她无关,奈何两人之间存在若有似无的婚约。   珀尔头脑清醒,借着伯莎?梅森的身体而活,虽然神态气质截然不同,但到底存在一层关联。   对于还剩一年的婚期,她希望能冷处理。   随着时间过去,伯莎死于大海成为众人接受的共识,与罗切斯特家的婚约也就自动解除。   最不希望有人主张不惜代价,大海捞针也一定要找到尸体。那就不得不费力造假,并且还要处理情债。   “晚上好。”   珀尔状似不经意走到罗切斯特面前。   罗切斯特看到这位上帝偏爱的幸运儿,本能不喜就想离开派对。   不料脚步慢了点,被堵住了前路。   他敷衍点头,压根不想交谈。“兰茨先生,恭喜你脱离荒岛。我累了,先告辞。”   人与人相处,有时看眼缘。   很多人仅凭几天岛上的相处就对珀尔?兰茨赞不绝口,认为其品格坚毅、能力卓绝,上帝应该偏爱这样的人。   罗切斯特今晚一见,无法生出一星半点的认同。   为什么对珀尔?兰茨没好感?因为对方比自己优雅英俊、斯文博学?   他不承认有攀比之心,肯定不是这种原因。就是感觉不对,喜欢不起来。   珀尔岂会看不出罗切斯特对自己的不喜。   这不是心性张狂而毫无顾忌地表露不满,更多是不擅于隐藏情绪,一瞧便知尚未经受社会狂风暴雨式的毒打。   再次庆幸扮成男装的决定非常明智。   别说送出三万英镑的嫁妆投入婚姻的坟地,就是出钱包养,罗切斯特也绝非她偏好的类型。   偏偏,珀尔没有顺罗切斯特的意愿让他离开。非但不结束对话,而且哪壶不开提哪壶。   “尼亚号明天启航,下一个较长时间的停泊站是加勒比海岛屿。按照洛兰特船长的计划,会在牙买加附近停靠几天,不知您是否会去西班牙城走一趟?”   西班牙城,原身伯莎?梅森的家就在那里。   罗切斯特面色一僵,他真就有拜访未婚妻家的打算。   事到如今,客观原因让这段婚姻99.99999%成不了。   但既然来到加勒比海,作为小辈愿意尽到礼数,去慰问痛失女儿的老梅森先生。   然而,被人当面问起就立刻心情不悦。   此刻,他从珀尔?兰茨的客套寒暄中,又似看到了伦敦社交圈那些人的明赞暗讽。   暗指作为家族次子,他要靠妻子的嫁妆过上富足生活,才会抓着与死人继续婚约。   一瞬间,罗切斯特明白了直觉不喜珀尔的原因。   这位海难中逃生的幸运儿,让人下意识想起了同样在海上遭遇不测的伯莎。   原来,在延长婚约的两年中,外界的风言风语让他对这段婚约的想法不知不觉发生变化。   一开始为伯莎遭遇意外事故而感到遗憾失落,现在已经变为不满与排斥这份婚约。即便伯莎真的幸运存活,他主观上不想再履行婚约。   珀尔?兰茨的出现提醒了一件事,大海中存在绝处逢生的奇迹。   罗切斯特却不想再娶梅森家的姑娘。   内心深处,一种不再期盼未婚妻死里逃生的想法在涌动蔓延。   不!   自己怎么成了如此阴暗的人?!   罗切斯特忽然感到毛骨悚然。   珀尔?兰茨带着金丝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这人仅仅在面前一站,就勾出了自己的内心阴暗面。自己真没有遇上那种斯文败类的邪神吗?   罗切斯特咬紧牙关,努力自我说服。   他绝不会残酷地用一个人的死亡换得自己的自由。当然希望伯莎活着,只要再继续婚约就好。   两年的等待让他看清了内心选择,对妻子的要求是思想契合,而不是几万英镑嫁妆。   决定不再听父亲与大哥的安排,以后不娶有钱姑娘,更偏向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   这下,他的口气变得异常冰冷。“珀尔?兰茨,我们不熟,我没义务向你汇报行程安排。”   珀尔保持礼貌微笑,心中却道全都看穿了。   只要稍稍一刺激,罗切斯特的想法就被试探出来了。   全都写在他的脸上,是自尊与自傲在作祟。   两年的等待与外界的闲言碎语,让他对未婚妻不再有半丝留恋,也有了强烈反抗类似婚约的想法。   这样,其实挺好。   珀尔并不希望遇上非要坚守婚约,苦守半生必须看到未婚妻的尸体才肯罢休的人,那会给她增加很多麻烦与负担。   本就是一对没有见过面的未婚夫妻,没有丝毫感情基础。原主已死,不妨各自开始新的人生。   她面对罗切斯特的冷面冷言,依旧和颜悦色。   “您言重了,您当然不必向我汇报行程,我只是想找个同伴。重返大陆后,想去牙买加瞧一瞧老朋友是否还住在那里。   向他们报个平安。既然您对一起搭乘马车不感兴趣,那么独自安静欣赏风景也不错。”   “抱歉,打扰了。”   珀尔说完,微微欠身。她端着酒杯,不急不缓地转身离开。   罗切斯特被独自留在原地,总觉得脸上再度隐隐作痛。   继昨天错误判断后,像是又被猝不及防被打了一巴掌,而且也是自抽耳光。   珀尔彬彬有礼地来,风度翩翩地离去,完全没有恶意或嘲弄。   自己却过度敏感,不顾礼仪地拒绝一切友好,被衬得毫无气度。   罗切斯特胸闷。   今夜来酒吧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添堵。究竟为什么一开始要来?主动找虐吗?   酒吧派对,光线朦胧。   不知名的管弦乐,一曲接一曲吹奏着。   人们三五成群地谈天说地,还有些聚在角落里玩飞镖。   珀尔不在意罗切斯特的心情如何,她的试探目标已经达成,没入了人群之中。   别看酒吧气氛嘈杂,只要够用心分析,通过旁听这些胡侃瞎聊,也能从中分析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慎言,多听,多看,迅速构建十九世纪常识体系。这比身后的罗切斯特重要多了。   经过派对,尼亚号众人都认识了珀尔。   几乎所有人对于上帝宠儿?鲁滨逊二世?兰茨先生,给予了高度认可。   整艘尼亚号,也就剩下罗切斯特不想见到这个人。   船只依照原计划启航。   从智利港口出发,沿着南美洲海岸线向南。来到这片大陆最南端的火地岛合恩角后,告别太平洋进入大西洋开始北上。   数月的海上航程,平静又热闹。   说平静,格兰特船长凭着丰富航海经验,成功避开了狂风骤浪、暗礁冰山等危险区域。   说热闹,一船搞研究的人聚在一块,哪怕研究方向与方法都不同,但也能讨论到热火朝天,或者吵到面红耳赤。   珀尔过得充实,没错过任何一次汲取知识的机会。   不一定认同这些人的观点,但深入了解十九世纪的不同思维方式,才能更好适应新时空。   旅途中,她接受了马龙的长篇专访,还主动帮他润色了报道措辞。   并且表示不是在乐于助人,而定义为双赢,希望报着借此新闻一炮而红。纸质媒体当道的年代,报刊红人的头衔对出书赚钱有帮助。   期间,格兰特船长找上珀尔。   “日常洗漱会取用海水。等到靠岸,大家都会趁船只暂停码头,去城里的浴室舒舒服服洗澡。”   他取出了一袋钱币。   “这些你拿着,英国先令、西班牙比索、法国法郎在南美洲都能流通使用。”   “谢谢您。”   珀尔没有推辞接过了钱袋,却又反手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只小布袋子,倒出了四颗野生海珠。“这些,请您收下。”   离开荒岛,这一步依照剧本顺利完成了。   感谢这个时代的科技限制,没有DNA、虹膜、声纹等等验证技术,也没有照相机、成系统的即时通讯工具以及全球联网的身份系统。   借着海难幸存者的遭遇,能顺理成章地解释没有护照等证件的原因。接下来,伪造身份难度不算高,全看演技与能力是否到位。   听格兰特船长的意思,补办护照也无需着急。   每年有那么多欧洲人去伦敦讨生活,没证件的可不在少数。有他出面,在伦敦入关查得很松,这种事花点小钱就行。   身份可以作假,生活有避无可避的现实问题——请问你有钱吗?   今天格兰特船长不来,珀尔也会主动去寻。   搭船从南美洲返回欧洲,近半年的生活开销,她有能力支付就不吃白食。   尽管身无现金,但两年荒岛赶海不只捡了贝壳,还开出了四颗海水珍珠。   四颗珍珠个头不算太大,可它们的珠光熠熠,形状正圆更是在奢侈品市场颇受欢迎。裸珠一般能卖到六十英镑,如果镶嵌制成首饰,其价格更能翻倍上升。   如今,伦敦壮年男性做普通劳工,一年的工资在三四十英镑左右。   珍珠首饰不是工薪阶层能负担的消费品。一年工资连四颗珠子也买不起,一条海珠项链岂不是要不吃不喝好几年。   珀尔必须承认,死而复生之后是有点偏财运在身上的。   上辈子跑遍四大洋,从来没有顺手开出过珍珠。或许,也与21世纪末的生态环境也有关系?   答案不得而知,但叫人心生警觉。   她并不相信好运常在,更偏向于能量守恒定律。   有了财运,其他方面指不定就会遇到预料之外。   掌控以外的事什么时候会来?其实,她还有些小期待。? 第9章 这个盲盒,你敢开吗?   格兰特船长却不想收珍珠。   他坚决拒绝,“珍珠,你自己收着备用,不必给我。”   鲁滨逊岛上的情况,登岛小队瞧得一目了然。   珀尔的人是在海难中幸存下来,但资产几乎全都遗失,连一套在文明社会的合适穿着也没有。简而言之就是破产了。   格兰特船长,常年跑船,这种情况对他来说不陌生。   一旦发生海难,总会有人一贫如洗。多因船只与物资沉入大海,哪怕有提前投保险,赔偿金也只够勉强回本。   人都有困难的时候,不用每一便士都算得清楚。   他在售卖此次环球旅行的船票时,就给学者与学生的优惠折扣。   珀尔离开鲁滨逊岛,能带出来大件的就是几袋子的土豆、红薯、玉米与水果。   船长认为收下了那些食物将此充作船票就足够了。   反正,本来就无需靠卖船票回本,而眼前的四颗海珠显然超额了太多太多。   “请别推辞。”   珀尔不会让格兰特船长拒收,还给出了充分的理由。   “船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给学者与大学生的船票优惠,我厚颜自比有查林杰教授的本领去享受一下折扣,但全免就不必了。   珍珠不只是船费,多出的部分请您折价给我二十英镑现金。等到了伦敦,我不能直接拿珍珠付房租。如果将珍珠送到当铺,反倒会平白无故地折价。”   品相上佳的海水珍珠是奢侈品。四颗珍珠市价六十英镑,而只要格兰特船长给出二十英镑现金。   剩下的四十英镑岂止能超额付清船费,也能抵扣船长赠送的衣服等物品,但没能再多给一些好处费。   珀尔没有逞能,给自己留了二十英镑作为生活费。   对于格兰特船长等人给予的善意,也不是用金钱就能一笔买断的。   船长原以为珀尔会找马龙借宿几天,那位新人记者为了独家专访也会爽快同意。   至于生活费用,他先借出一些也无妨。这些珍珠不该卖掉,应该留做最后的保障手段。   珀尔看出格兰特船长的犹疑,将出书计划简单说了出来。   “您不必担忧我养不活自己。除了写书,伦敦那样大,总有谋生之法。”   以房租论,马龙分享了经验,伦敦各种租房价格都有。从一周两英镑带早餐的贵价单间,到一周十几先令的合租房。   二十英镑,能让人在伦敦较为舒适地生活一个月,而那段时间足够去谋寻下一笔生活费。   至于那只异常稀有的左旋海螺,还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它的存在。   这东西不能着急变卖。想卖出一个好价格,不只是物品本身值钱就够了,更需合适的关系网与时机。   东方人说怀璧其罪、象齿焚身,罕见的物品不能轻易暴露。   必须用更长的时间去观察尼亚号上的众人,从中判断谁的品格与能力更为合适接手此桩交易。   在那之前,船费、落脚伦敦后的房租、生活开销等等,要靠四颗海珠换得现金。   格兰特船长眼看珀尔计划有序、对今后赚钱之路信心十足,最终还是将珍珠收下,加价给出三十英镑。 奇*书*网*w*w*w*.*q*i*s*u*w*a*n*g*.*c*c   他是能坚持拒收,但与其让珀尔把珍珠被送去当铺遭遇被压价贱卖的命运,还不如爽快地接受这份示好。   “既然你有出书的打算,不如多与有经验的人聊一聊。”   船长又提醒,而说着就有些忧心地微微蹙眉头。   他认为珀尔品性坚毅不拔、乐观正直。   坚韧不拔,从其荒岛求生两年的经历就能看出;乐观正直,从与登岛小队的初次会面可以看出。   当时,珀尔见到小队在岸边是满脸喜悦,根本没有防备外来者可能存在的恶意。   这种品性难能可贵,但伦敦那群掌权的英格兰人从不是善辈,指不定给新人作者挖什么大坑。   船长提点:“虽然我不懂出版业,但也知道新踏入一个行业必须谨防被骗。以往,你在美洲生活,对欧洲的情况总不如当地学者了解。   抵达伦敦还有小半年,多听些学者们的建议,像是查林杰教授、里登布洛克教授等,船上挺多乘客都有出版书籍的经历。多问问总是好的。”   珀尔从格兰特的表情,很容易读出她在这位船长心中的形象。   眼下,她目光真挚,对这样一位耐心善良的船长郑重地说:“谢谢您的提醒,我一定会多向教授们虚心求教的。”   何必讲出真相呢。   原身是被杀死的,海洋上的天灾固然可怕,但人祸也是不逞多让的残忍。   在被困海岛的两年间,她早就有了杀敌夺船的觉悟。   那些防身用的毒物,就是针对怀有恶意登岛的人群,务必做到一个不留。   该说幸运的,其实格兰特这一支登岛小队。   这些人或有性情上不够讨喜的地方,但基本都是心怀善意的好人。因此,他们才免于一死。   有时候,误会制造美好的假象。   珀尔微笑,有的假象存在也未尝不好。   尼亚号驶向加勒比海。   一路都很顺遂,就连船上的老水手们也觉得幸运值有些高了。   远洋航行,在海上遇到暴风雨是避无可避的事。但这一次返航,竟然运气好到没遇上极端恶劣天气。   即便是有暴风雨来临,也是在海船即将入港之际,能顺利避过风险。   不知道什么时候,船上有了一种传言。   或许,因为珀尔?兰茨的登船给大伙带来了幸运。   这是一位被海神眷顾的幸运儿,才能从海难中死里逃生,才能等到外来船只施以援手助其返回大陆。   呵呵——   罗切斯特听到这种传言,心中冷笑。   不管怎么说,他对珀尔?兰茨就是伸不出友谊之手。   或许,人都有难言的劣根性。   很难去喜欢让自己意识到心理阴暗面的那个人。   这种大实话肯定不会诉之于口。   罗切斯特见识到了“鲁滨逊二世”在尼亚号上的好人缘。   哪怕他自认独来独往也无妨,但也没傻到说些讽刺珀尔的话,招来一片骂声。   春末时分,尼罗号停靠牙买加。此后,就要横跨大西洋直去伦敦。   这次的靠岸时间较长。   罗切斯特依照原计划前往西班牙城拜访老梅森。   登上马车后,下意识透过窗户回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几个车位,就见珀尔独自上了车。   五分钟后,两人的马车在路口分别左右转弯,驶入不同的街巷。   “呼——”   罗切斯特松了一口气。   在智利港口酒吧的那番对话,让他有点心理阴影了。   下意识担忧珀尔同路,生怕自己探访梅森家遇到什么意外窘境被撞见,那就是再次自打自脸。   或许,珀尔不会嘲讽他,但谁想在有些讨厌的人面前丢脸呢?   罗切斯特很快没空闲去单方面不喜珀尔了。   当他抵达梅森庄园,居然吃了一个闭门羹。   老梅森一家四口不在,而且不是去走亲访友。   留守的管家说,去年夏天男主人老梅森带着两个儿子,和他继娶的妻子去了大不列颠的约克郡定居。   定居?英格兰?   罗切斯特愣在当场,作为梅森家的准女婿,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这件事。   捋一捋时间,去年夏天,他在苏格兰登上了尼亚号开始环球旅行。   正在那个时候,地球的另一端老梅森一家离开了牙买加,移居英国。   这简直太荒唐了!   移居不是旅游,不是拍一拍脑袋就能做的事。   尤其是老梅森这样的富商,他要安排妥当在牙买加的产业,再快也要半年。   老梅森为什么不联系通知罗切斯特家?   作为有婚约的两家人,这样的大事难道不该告之一声?何况,移居地点是英格兰,正是罗切斯特家所在地。   想到这一点,罗切斯特僵直地站在了原地。‘轰隆隆——’,似被雷劈了一般。   会不会存在一种可能性,老梅森早联络了准姻亲。只不过,联系的是老罗切斯特,而不是准女婿。   当场向梅森家管家求证这个猜测,得到了确定回答。   老梅森一家四口走得不慌不忙,从英国南安普顿入境。老罗切斯特安排好了人去接应。   这算什么意思?   罗切斯特有基本的地理、数学、通讯常识。   粗略估计,父亲与准岳父最迟也在去年年初就有了信件往来。   他作为连接两家婚约的当事人,居然毫不知情。究竟把他当做什么了?!   另一侧,珀尔没有前往梅森庄园,暂时没有合理的拜访理由。   先看似悠哉悠哉地在城内赏景,实则将原主的记忆与所见所闻对照起来。   自然没有错过咖啡厅、酒吧等八卦消息集散地。   然后,就听到了预料之外的消息。   原定目标无法实现,这次无法制造时机暗中观察梅森一家人,他们搬走了。   酒吧内,当地人几杯酒下肚,开始八卦旧闻。   “前年的圣诞节就传出消息,老梅森开始移交种植园的生意,准备去英国搞新投资。据说是铁路?”   老梅森经营种植园二三十年,生意运营体系已经成熟。   人们听说他将牙买加的产业交给了手下管理,带着继妻与两个儿子移居英国投资新兴产业。   远隔重洋,牙买加的当地人半数没见过铁路实物。   只在报纸新闻里听说,英国在十年前修建了全球第一条铁路。   酒吧客人说:“谁知道那东西能不能赚钱呢?听商队说的一些消息,老梅森在英国应该过得还行,反正有老罗切斯特的帮忙。”   珀尔顺势提问,“罗切斯特家,就是梅森小姐的婚约家庭?老梅森去了英国,那失踪的梅森小姐要怎么办?”   “小伙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酒客A以为又遇上了伯莎?梅森的爱慕者。   前几年,西班牙城的年轻小伙不乏对梅森小姐有爱慕之心,谁叫她美貌出众且嫁妆丰厚。   酒客A继续:“距离海盗打劫已经两年多了,她回不来了。老梅森搞的那些悬赏全都没有结果。”   直至梅森一家离开牙买加时,伯莎是失踪了一年半。   老梅森在女儿被害后不久,就发出过悬赏金追查,但一直没有收获。有过几次传闻,发现伯莎的尸体在某某海岸,可都被证伪。   那一波杀人的海盗也仿佛水入大海,彻底没了踪影。   海盗袭击,受伤的不只梅森一家,其他受害者及家属的追查也没见结果。   时间无情,叫人健忘。   如今,间隔两年多,人们都不再相信伯莎能活着。   酒客A:“没了女儿,老梅森担忧大儿子的手臂残废病情,赶着去英国也是给理查治病。”   海盗打杀抢掠中,伯莎的同胞弟弟理查手臂重伤。右手变得像一件摆设,再也提不动重物。   老梅森离开前向牙买加的朋友透露,他认为欧洲医疗条件更好,移居英国也是为了找更好的医生。   “哦!你信那见鬼的谎言!”   酒客B反驳:“理查的母亲早就去世了,老梅森娶了新妻子,还生了小儿子乔治。理查性格沉闷软弱,乔治活泼伶俐。理查右手在海难中废了,就算大不列颠有长子继承法做保障,谁知道老梅森怎么想的。”   酒客C:“我的老伙计,你就不能别阴谋论吗!老梅森为人还不错的。哪怕去英国定居有要开拓新产业,但也不妨碍他给儿子治病。”   酒客B冷哼,“反正我不信。老梅森能做成种植园主,血液里对充斥着对金钱的追求,要选继承人不一定遵守律法规则。   如果伯莎活着嫁到罗切斯特家,她作为同胞姐姐可能给理查更多支持,但这人死不见尸了。“   珀尔听着酒客们你一言我一语。   外人对梅森家的情况猜测不一,她也没能从原主记忆中窥探出端倪。   伯莎留下的那些记忆里,生母早亡,父亲富裕大方,继母亲切温柔,对她都很好。   她与两个弟弟都不太亲近。同胞弟弟理查性格内向不爱讲话,而与小弟弟乔治有十三岁年龄差,根本没有什么能聊的。   珀尔没能从中找到疑点,却也不排除原主本就忽视了一些事。   确认梅森一家的为人处事,还需亲眼见一见,只能等去了英国再做安排。   她所求也不多,既然使用这具身体活着就要弄清原主死亡的前因后果。   那次海上惨案,至今真凶在逃。究竟是海盗作祟,或背后另有阴谋,总得查个明白。   然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同样是去了一趟买加的西班牙城,同样没有达到预期目的。   珀尔面色平静返回尼亚号,但罗切斯特阴沉着一张脸上了船。   马龙迎面走来,原本还敢搭讪罗切斯特,用这位来练习克服社交恐惧,但这次直觉性避让了。   这是怎么了?   罗切斯特上岸几天,他的脸色怎么从以往的瞧人不耐烦,骤变成了阴云密布?   马龙感到疑惑。幸而不似以往,他现在有了超好的聊天对象。   珀尔?兰茨先生,博学多才,说话又好听。愿意帮助他润色采访稿,更会为他解惑一些事。   黄昏时分。   尼亚号的甲板上,人们三三两两露天闲饮。   马龙他压低声音询问:“兰茨先生,您也去牙买加的西班牙城,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您有没有觉得罗切斯特先生从那里回来后变得有些异常?好像一只随时会炸的火///药桶?”   珀尔说出梅森全家移居英国的消息。   “罗切斯特先生应该扑了一个空,没见到准岳父一家人。时间上看,他从苏格兰出发环球旅行之际,梅森一家刚好从地球另一头出发前往英格兰的约克郡定居。   另外,坊间传闻,老梅森能成功打入伦敦社交界,是老罗切斯特的引荐。”   马龙不解,“两家有婚约,原本就在相互帮衬的关系范围内。罗切斯特为什么会心情阴沉?”   珀尔轻轻一推眼镜。   “以下,存粹是我的个人推测。梅森家的移居,老罗切斯特的帮忙,这些很可能都没提前告之罗切斯特先生。马龙先生,你懂这代表什么吗?”   所谓三年婚约,准新娘伯莎死不见尸,准新郎爱德华?罗切斯特对父亲与准岳父的私下往来毫不知情。   冷不丁听说老罗切斯特引荐老梅森进入伦敦社交圈,往好想是讲究情义,不在意两家最终是否能结成姻亲。   事实上,大家都清楚伯莎能够生还的概率低到堪比火星撞地球。   扯开温情脉脉的表象,老梅森是不是用本来给女儿的三万英镑嫁妆,通过另一种方式入股了罗切斯特家族的产业?   伯莎也好,爱德华?罗切斯特也好,都没能掌控财富。两个人只是两家利益交换的工具人。   伯莎更加可怜,不仅因为她已经死去,而是法律从一开始没给做妻子财产保障。   罗切斯特至少还能选择离开家族自行发展。可活着也不一定是幸运,他的自尊与自傲,在两年内被流言不断攻击。   现在又发现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父亲帮助准岳父移居英国。这件更是一记重拳。   马龙渐渐琢磨过味来,升起一抹同情。   “上帝啊,爱德华?罗切斯特成了家族的联姻工具人。他真可怜。”   珀尔瞧着马龙,该说他极富同情心吗?   作为实习记者也没什么家庭背景,在为转正而拼命奋斗。一年倒头风里雨里跑新闻只有七十英镑工资,比不过罗切斯特的一块怀表贵。   珀尔浅浅笑了,似随口一问:   “马龙先生,如果让你成为这种可怜的工具人。说真心话,你愿意吗?”   马龙当场愣住,理想情感与金钱物质的冲突,猝不及防摆到了面前。   他想着想着,眉毛能打结了。上帝啊!兰茨先生怎么提出了这种令人难以决断的问题。   黄昏云浓,残阳坠海。   一眼望去,大海半是夜幕将至的黑蓝,半是落日渲染的血红。   甲板上,珀尔迎着海风,端着起朗姆酒瓶晃了晃,抛下了问题却没想为马龙解惑。   在光影错落之间,她静谧地与大海相似。半身隐藏于黑暗,半身显露于光明。? 第10章 这个盲盒,你敢开吗?   马龙对是否想成为联姻工具人的灵魂拷问,挣扎考虑了很久。   他不想说谎。直至抵达英吉利海峡,终于做出了艰难抉择,对联姻工具人说不。   或许因为太年轻,他仍然渴求能自己做主自己的生活。   不愿像罗切斯特那样背靠家族资源,但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如同提线木偶被家族掌权者操纵。   他想把这种灵魂大拷问反抛给提问者,瞧一瞧珀尔怎么选,但一不留神伦敦港近在眼前。   历时一年,尼亚号终于重返大不列颠。   由于尼亚号不是着急赶路送货,半个月前从南美洲回来的船队先一步将“鲁滨逊岛又出现海难幸存者”的消息传回欧洲。   各大报纸纷纷刊登相关新闻,话题热度已经被炒起来了。   《“鲁滨逊二世”横空出世》,《本世纪上帝偏爱的幸运儿》,《万万分之一的死里逃生者——珀尔?兰茨》等等。   从英国到法国,从西班牙到荷兰,几乎港口大城市都听闻了兰茨先生。   类似的新闻热度,上次还是五年前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登基,或是九年半前法国拿破仑滑铁卢战死。   不同的是,做政治人物的新闻报道,报社要顾忌一些条条框框。   鲁滨逊?克鲁索与珀尔?兰茨的相关话题不涉及政治,媒体少了很多顾忌,可以畅所欲言地发挥。   由于新闻当事人珀尔还在海上飘着,如今也没通讯工具实现即时联络,那就先写些考古报道。   大家先来专题回顾十七世纪的鲁滨逊漂流记。   那个曾经一度制霸十七世纪末报刊头条的男人,挖一挖他的故事有很多方面能写。   比如岛上生活史,种田、捕猎、建造房屋等等;比如斗智斗勇史,如何以少胜多与食人族的斗争。   不只生前,还有死后。   流传了一百多年的死亡诅咒让人们不敢靠近鲁滨逊岛。   曾经被鲁滨逊安排在小岛安居乐业的岛民究竟为什么消失?岛上的火灾谁制造的?前去揭秘的调查者们为何全都遇难?   诸如此类,能展开的话题很多。   各国媒体最近都在感谢“鲁滨逊二世”。兰茨先生的出世,丰富了报社选题,记者与编辑都不怕没热度可蹭而熬秃头。   不愧是被上帝偏爱的幸运儿,能引起一波考古热鲁滨逊热,让各大报纸期刊销量猛增一波。   现在就看哪一家媒体夺得头筹,率先刊登对珀尔?兰茨的专访。   马龙相信珀尔,既然答应他做专访就不会轻易接别的采访。但其他记者也能另辟蹊径,详细报道此事能找登岛小队的另外二十一人。   如此一来,拼的就是速度。   既然他近水楼台先写好了专访稿,必须最快速度送到主编办公室。   当船靠岸,珀尔甚至来不及好好说句再见,只见马龙挥挥手留下道别的残影。   马龙最后留了自己的住址。   由于珀尔不愿意收专访费用,他只能坚持月底拿了工资再见面,一定请珀尔吃饭。   然后,马龙第一个冲下船进港,拦到一辆公共马车跳了上去。   让车夫把普通马车开出了阿波罗神太阳车的神速,很快消失在泰晤士码头。   打工人真不容易。   珀尔想起了前世在丛林考察时遭遇猛兽,她当场学会了似幽灵悄无声息又极为迅速地爬树。   很多时候,习得突破人类自我极限的本领,只是因为当时压根没得选。   暂时作别马龙,她在格兰特船长的帮助下办妥手续。   这就提着从船舱仓库角落找出的二手行李箱,擦干净灰尘,正式踏入十九世纪的伦敦。   刚入城,第一感觉——伦敦的空气太不新鲜了。   结结实实体会一把工业革命的成果,是对呼吸道健康的背刺。   伦敦不只有分分钟让人在暴富天堂与破产地狱里坐升降电梯的金融城,更有大批工厂。   一根根烟囱犹如诡异触手,朝着天空张牙舞爪。它们释放出有害气体与粉尘颗粒,形成了笼罩城市的结界。   七月的阳光企图穿刺雾气,光学散射现象发生,在空中泅开丝丝缕缕的红。   伦敦的雾,成了妖异的血色。   威斯敏斯特宫的哥特式尖顶在红色雾气中若隐若现。   无从分辨议会大厦的塔尖上方是否有不明生物盘旋,它是不是正在冷眼俯视芸芸众生?   珀尔仰望看不清的天空。   那里仿佛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欢迎来到1835年的伦敦。」   来来往往的行人却对伦敦的雾气视而不见。   或是早就习以为常,正如对街头显而易见的马粪面无异色。哪怕穿着长裙的女士们,也能身形敏捷地闪避地面马粪。   珀尔收回环视的目光。   没有选择马车,反正她的行李非常少,不如步行。   在船上熟读了不同版本的伦敦游览指南,是时候将印刻在脑海中的地图调取出来。   让理论信息结合实地观察,自己给自己导航,步行前往终点查令十字街的旅店。   这一路不必走得太快,而要带着目的观察。   一方面观察各类报摊书店,判断自然探索类书籍的受众市场,为自己的计划出版作准备。   另外,在兰茨先生抵达伦敦的新闻被传到人尽皆知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去巴莱克银行,瞧瞧那把小岛毛丝鼠洞垃圾堆里的钥匙是否有用。   七月三日,尼亚号抵达伦敦后的第二天。   上午九点半,街头报童们的嗓子都沙哑了,听听他们叫喊的内容:   “等一等,大家都别抢!下午《伦敦时报》出加印刊!”   “让一让,别堵着路。《伦敦时报》卖完了,我要去补货!”   “卖报了!卖爆了!兰茨先生打破鲁滨逊岛屿百年死亡诅咒,独家专访详见《伦敦时报》。今天下午加印发售!”   一觉醒来,“兰茨先生”空降伦敦新闻热搜榜。   今天《伦敦时报》刊登了『“鲁滨逊二世”专题报道』,将持续了半个月的相关新闻热度推向一个新高峰。   《伦敦时报》的主编艾伦在收到马龙的专访报道后,只用三分钟就拍板明天刊登在头版。   办报纸两原则:出新闻效率要高;有热度就蹭,没热度那就创造热度。   遵循了这一宗旨,这期报刊不仅仅是脱销,更有一堆卖报零售商堵住报社门要求加印、加印再加印!   亟待购买的人群众不乏媒体同行。   其他国家的记者不是人人都求一手报道,抓紧时间搞转载不失为一种方法。   伦敦街头因为“鲁滨逊二世”而喧闹,人群中却有一位金色卷发中年男人沉默地逆流而行。   他穿着洗到发旧的夹克,但不见一丝褶皱。   正目不斜视走过报刊书摊,似乎对大众热议的新闻毫无兴趣,径直向伦敦金融城而去。   金毛天然卷不是别人,正是热搜榜当事人珀尔。   昨天,她对巴莱克银行进行了踩点,拟定使用旧钥匙的方案。   先确定银行所在伦巴第街附近的几条逃生路线,再购买好乔装用的假发、二手衣服、化妆品等“作案”用具。   今天立刻出发,在人们都在议论兰茨先生时,她以北欧中年男人哈默的身份进入银行。   伪装,或求彻底隐入人群,或要特意强调某种特征更好地误导旁人。   珀尔选了后者,这会提着帆布包,里面装着刚刚换下的外套。   根据踩点路线,刚在小巷无人角落迅速变了装。还将鼻子、脸颊的皮肤画出几分北欧红,符合居住高海拔地区的脸色特征。   当然给配了人物小传:   哈默,挪威人。41岁,受过良好教育,但是家道中落。   半个月前,在阁楼发现曾祖父藏起的旧钥匙。   虽然不确定钥匙对应银行保险柜的具体情况,还是燃起一丝获得额外遗产的期望,赶来前往英国伦敦的巴莱克银行试一试。   这种人设既解释了对保险柜钥匙不熟悉的原因,也将与兰茨先生进行彻底划分。   之所以小心行事,是为防备暗处可能存在的鲁滨逊岛屿死亡事件真凶。   进入银行后,取了号码牌A4,耐心等待叫号。   珀尔在等待席上,面色如常地坐着,但做足了情况不对就跑路的准备。   “A4,请来三号台。”   珀尔听到叫号声,不慌不忙地走向柜台。向柜员陈述了自己想要办理的业务。   银行柜员听金发自然卷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口音的英语叙述了来意,他尽力保持职业素养面不改色,但眼神中还是不免带上了几分惊讶。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柜员在上班路读了《伦敦时报》,正为“鲁滨逊二世”的故事而惊讶,兰茨先生的海难逃生经历叫人拍案惊奇。   没想到坐到柜台后,居然又遇上了入职七年都没接触到的业务、头一回遇到有人来提取上个世纪初的保险柜藏品。   柜员不知怎么处理,这事必须请示上级。   “哈默先生,麻烦您先出示钥匙凭证。请稍等片刻,将由拉森经理为您服务。”   “好的。”   珀尔态度自然递出钥匙。   钥匙上的泥土污渍已经被清洗干净,但保留了铜锈部分。别看她面无异色,实则对从垃圾堆里找到的这把旧钥匙一无所知。   她从不天真认为手持银行钥匙就一定会开出存款。   第一种可能,钥匙是假的。   一个处理不当,她就被银行当成造假与诈骗犯。   惊险场面就要上演,“挪威人哈默”被保安们团团围住,就地扭送苏格兰场警署。   正是考虑到这一风险,昨天提前踩点路线为跑路做准备。不跑,难道等着去牢里,再搞一搞刺激的越狱吗?   当然,还有其他可能性。   第二种假设,钥匙是真的,但坏消息是在保险柜里的东西早就被取走了。她成了迟到一步的可怜虫,往好了想,那至少不必窜逃了。   最后的可能,钥匙是真的也幸运地确认东西没被取走,可会有更严酷的问题出现。   钥匙是一百多年前的存物凭证。   所谓“弱势群体”的银行能免费帮客户保管财物吗?   用脚趾想也知道绝无可能。   这种业务肯定要缴纳一笔保管费用。是储物者交,还是取出者交呢?   珀尔想到兜里仅剩的二十几英镑。   这钱能让人在伦敦较为舒服生活一个月,但在银行面前都不够塞牙缝的。   一定会有人问,为了一把情况不明的钥匙冒这种险来值不值?   珀尔认为必须值得,玩的就是心跳。   交出钥匙后,又会迎来哪种结果呢?   她开始不动声色开始观察柜员的动向。   只见柜员携带旧钥匙离开座位,找上了值班经理拉森。   拉森经理将铜钥匙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又向柜台方向望了一眼客户,转身进入了内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银行大堂的落地钟,一秒一秒滴答作响。   此时,机械钟的秒针走动竟然有些像是炸///弹读秒倒数,好似有一起恶性银行案件要发生。   明天伦敦的社会新闻头条,将不再被“鲁滨逊二世”霸占,而会多出一条「北欧某中年男性造假银行保险箱钥匙拒捕潜逃!」   珀尔脑补不断,脸上依旧泰然自若。静静坐着,似乎毫不在意等待的时间有点长。   正大光明的样子,仿佛真的是从家中找出那把钥匙,是有遗产要继承的北欧中年人。   33分又33秒,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尽头。   拉森经理再次出现在视野内。   他身边没有多出抓骗子的安保人员,而是手里多了一只泛黄的纸文件袋。   很好!   珀尔察言观色,暗暗松一口气。   先能确定第一个好消息,鼠洞垃圾堆里找出的钥匙是真的。   “哈默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请到这边坐。”   拉森经理迅速扫视来客,将人引入单独接待室。   眼前的客户脸色有典型的北欧红,衣服被洗得很干净,但难掩衣袖磨旧的痕迹。   这是一个中年落破的北欧男人,眉间褶皱说明境遇不佳。还是想在努力活得体面些,而翻遍家中角角落落找到了银行保险柜钥匙。   以上,拉森经理用丰富的阅人经验做出判断。   他出于职业病,第一反应是金发自然卷中年人可能无法支付保险箱的管理费。   “哈默先生,假设您对我行对保险柜业务详情了解不多,请允许我稍加介绍。此项业务可选择匿名存取,您的钥匙对应的保险箱不需要提供当时的存入凭证。   开通业务后,除不可抗力之外,我行提供无限期储存。管理费用,部分由储物者预付,另一部分由取物者结清。”   拉森经理刚刚去内库核对过了,编号「NO.1705-090」的钥匙有相对应的储物保险箱。   珀尔闻言,心情愉悦指数再上一个台阶。   拉森经理会说出这串话,已经透露出了足够多的讯息。他的潜台词就是保险柜的东西还在,没人把它拿走,重点在于交清保管费。   拉森经理接下去的话肯定了这一点。   “编号「NO.1705-090」的保险柜,是在1705年办的储存业务手续。凭钥匙取物,且保险柜内的物品尚未被提取走。”   拉森经理说,“现在您要开箱取走它,只要结清管理费就行。”   “我明白了,那么还需要支付多少尾款呢?”   珀尔说着,看到拉森经理打开了手中的老旧文件袋。   拉森也不清楚一百三十年前的业务办理的细则,他取出了1705年的银行业务凭证资料看了起来。   “请稍等,我得看看当时用了哪种计费方式。”   付费方式,大致概括如下:   初始缴费为100英镑,每十年为一期缴费,递增率10%,   前期全部费用之和,作为下一期的基础费计算。取物时,假设不满十年,期数以满十年为计算。   未免难以理解,还有数字举例:   假设第一期交付A英镑,第二期就是A+A*10%,第三期则是A+[A+(A+A*10%)]*10%……,以此类推。   资料袋中还有一张收款凭证,面额为五百英镑,是存物者已经支付的部分。没有落款签名,当时是匿名存储。   拉森经理一时有些眼昏,无法立刻报出取货者要交多少尾款保管费。   珀尔扫视了业务单据,三秒后报出了一串数字。   “管理费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四舍五入共计2452.27英镑。扣除预付款500英镑,还剩1952.27英镑。”   拉森经理要去拿白纸计算的手顿了猛地一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真的?假的?   这位客户该不是提前在家里就详细算过了吧?   这笔费用要代入公式F=A[(1+i)^n-1]/i,有指数运算,是能当场心算出的数字吗?   珀尔面无表情,不就是套用一个利滚利的年金终值公式,这有什么难算的。   A是每十年一期的100英镑,i是每十年为一期递增10%的保管费。   今年是1835年,距离1705年的存入年份过去了130年。以十年为一期,是正好13期,指数n为13。   计算代缴费用难不倒珀尔,可以为难她的是费用本身。   目前,她持有的现金,还没1952.27英镑这笔保管费的零头52.27英镑多。   另一侧,拉森经理反复认真计算。   总算确定对方刚刚报出的数字很准去,待支付费用就是1952.27英镑。   接待室随之陷入一阵死寂。   饶是拉森经理也倒吸一口冷气,狠狠肉疼起来。   他的基础年薪也就三百英镑,无法拿出两千英镑的存款。   果不其然,一百三十年的银行保险箱管理费岂止不是一笔小数目,对普通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举个例子,帮助人明白这笔钱有多夸张。   伦敦的房子供不应求,但普通房子的市值也就是在三百英镑~五百英镑,两千英镑妥妥能购买买豪宅。   但也不能说这样收保管费用无理取闹。   毕竟跨度百年的存取不多见,银行也要考虑钱币贬值,所以一开始就搞了利滚利计算对冲货币贬值。   这样一来,拉森经理更肯定眼前这位客户支付不了保管费尾款,但也没有冷言相向。   作为英国最古老银行的经理,他的职业素养过硬。   目标不是怼客户,嘲讽对方穷,而是把该收的钱收了。   他主动提供一种解决方案,“哈默先生,我行的服务很人性化。针对长年保险箱业务,可以让客户选择先开箱。只要签署代为拍卖抵押物品协议就行。”   说白了,愿意提前支付大价钱选择保险箱业务,其中存储的九成是贵价物品,比如传世的古董珠宝。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银行为了把全款管理费收到手,能让取货人先开箱,只要当场转手等值物品就行。   建议不错,奈何珀尔用不到。   对她来说,这只银行保险柜是彻头彻尾的盲盒。   结合目前所知,保险柜内的东西极可能与鲁滨逊岛的灭口式死亡事件相关。   存货者愿意支付500英镑的保管费,而且选择了匿名存入,说明里面的东西确实很重要。重要到引火烧身,引发小岛的死亡事件。   一个多世纪过去了,打开它能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却全部是未知。   当口袋内仅仅剩二十多英镑,但要花近两千英镑才能开个盲盒。这盲盒是该开还是不开?   “谢谢您的建议,我想回去考虑一番。”   珀尔心里清楚不可能采用拉森经理提议的方法。   如果打开保险柜其中一便士也没有,她无法完成抵押物协议,那场面就不是尴尬收场,而是要背上巨额债务。背债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   “没关系,您能慢慢考虑。”   拉森经理认为事涉两千英镑,确实不可能冲动决定。   但他提醒,“可以的话,请在今年年底前做出决定。到了明年就是开启新一个十年之期,要按14期来计算管理费了。”   利滚利很可怕,以n取14期来,明年就比今年多付三百四十五英镑。瞧一瞧银行赚钱的速度,是不是快到令人瞠目结舌。   “我明白,感谢您的提醒。”   珀尔礼貌谢过了拉森经理,起身离开了这个充斥金钱味的地方。   拉森经理也不确定能否再等来这位北欧客户。瞧着哈默先生萧索离去的背影,他微微摇了摇头。   有点小遗憾,今年银行不缺人,否则以哈默的计算本领招人进来算账也不错。   珀尔走出银行,演一人像一人,在换下哈默?挪威人?落魄户的外套之前,她一直保持住眉头紧锁的愁容。   心里琢磨的却是怎么尽快搞钱。在不背债务的底线下,等搞到两千五英镑,就能放心用两千去开盲盒。   先别说搞到这笔巨款的难度,但凡正常思维就知道心疼钱,放弃这种未知的冒险。   绝不建议普罗大众如此操作,99.99%得不到等价值的金钱回报。   然而,对珀尔来说,这只盲盒必须开。   她找了一个可笑的借口。   鲁滨逊岛上的旧钥匙,一个多世纪以来没人发现。自己死后重生,在荒岛求生两年找到它。   换言之,没有自己的死而复生,这只保险柜无人问津。   有了自己死而复生,发现钥匙却弃之不用,这只保险柜还是无人问津。   那自己岂不是白死了一回了?   珀尔望向雾霭重重的伦敦天空,她怎么能让白死一趟的事发生。   眼底更涌起一丝疯狂笑意。大雾再重,也挡不住她爱冒险的心。   赚钱就是为了用的,正如东方那句古诗写得好——千金散尽还复来!? 第11章 这个盲盒,你敢开吗?   摆在面前的问题,在半年内如何搞到伦敦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按部就班地打工肯定不行。   哪怕白厅的高级事务官,基础工资也就四五百英镑的年薪。听起来非常多,但也没法在半年内支付这巨额笔银行保险箱管理费。   人无横财不富。   然而,即使是拍卖左旋海螺,其价格也到不了两千英镑,能打对折也够呛。   珀尔在尼亚号返航途中与学者们充分交流,其中不乏各类收藏爱好者。   她得知这个世界也有伦勃朗对大理石芋螺的素描画,而近百年没听说哪场拍卖会出现左旋海螺。   稀有贝壳的身价,可以参考再拍卖会上大放光彩的海之荣光芋螺。   上个世纪,被认为是稀有贝壳种类的海之荣光芋螺,第一次出现在荷兰拍卖会。最高成交价没有超过一百英镑。   别认为这价格低,想一想伦敦的房子才多少钱。 奇!书!网!w!w!w!.!q!i!s!u!w!a!n!g!.!c!c   握在手中的一枚贝壳,居然能抵半套普通房屋。这不是烧钱,什么是烧钱。   左旋大理石芋螺更为稀有。   再稀有,也要讲拍卖基本法,总有其自身价值的上限。依照常理,它的成交价五百英镑了到顶了。   除非某个有钱人想不开,以高出四五倍的钱款购买,那就是常理之外的情况。   珀尔爱冒险,但从不将期望放在旁人的脑子抽风上。   搞钱,还是得凭自身过硬的本事。她真不认为有谁会用两千英镑买海螺,那不是缺心眼吗?   想搞钱,得有专业技能与对市场的把控。   就像是抢银行,不是莽撞持枪冲入,更重要的是规划完美无缺的逃生路线。   这样说,不是珀尔计划打劫银行。   只是做一个不太恰当的类比,想在半年内赚一套伦敦豪宅的钱,就要找到这个时代的风口行业。   前世,读过19世纪欧美阅读习惯变化发展的专题研究。   其中提到工业革命后,印刷业迅速发展,交通工具的发展也改变了人们对书籍的需求。   大约19世纪中期,火车的建设让旅行变得容易,全球有关“铁路与海滨”向的书籍大量涌现。   越来越多的人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   不似后来有计算机网络,如今就算是科幻小说也少有电视、电影、游戏机等娱乐方式的假想。报纸书刊几乎称得上唯一足不出户的了解外界途径。   也可以索性去当地旅行走一走。   途中有大把空闲时间需要娱乐活动,书籍也是极好的选择。其中,最受欢迎的是自然类书籍与通俗小说。①   这一研究结论,在这个世界也找到了对应发展迹象。   眼下,距离英国第一条火车铁轨通车十年。   伦敦的火车站刚刚启用几年。放眼全球范围,各国也纷纷建起了铁路。   徒步行走伦敦,观察书籍报刊的销售情况。   用心观察,发现手提行李的人几乎都会买书。买的书却不厚重,绝非大学图书馆里砖头似的科学研究著作。   尤其是启用不久的火车站附近,书铺报摊数量之多超出预计,能窥见人们不知餍足的阅读欲。   珀尔把畅销榜的一摞书都买了。   通过观察分析伦敦的书市销售榜,可以确定一个好消息。通俗小说与自然探索类书籍,将畅销书榜二分天下。   把所有书读一遍,这些观察大自然的杂文游记或大众向科普等,其相同点是通俗易懂,厚薄程度把握地刚刚好,适合旅程放松。   由此可见,19世纪是探索的时代,工业革命也让制作书籍的成本大大降低,人们对通俗类书籍的极度渴望在不断攀升。   自然博物类图书走上了大卖特卖的销售风口。这股热浪至少能维持三四十年,甚至更久。   这时,一句老话应验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珀尔赶上好时候了。   她在离开鲁滨逊岛时,计划假借纪念教父母为名,先出版一本书。这事办的,果然有先见之明。   扬长避短没写小说,而将着眼点放在了自然相关的博物学、游记类书籍。在尼亚号上定稿了《欧美人少的四十九个理由》。   可酒香也怕巷子深,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半年内稿费需超两千英镑,无法一本接一本书打出名气,必要一炮而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两年荒岛求生的辛苦生活发挥了作用,它成就了东风的形成。   这段时间,“鲁滨逊二世”、“上帝偏爱幸运儿”的新闻红人热度飙升。隐形广告早就打了出去。在马龙的专访稿中提了一句,兰茨先生希望出版一本书纪念教父母。   气氛烘托到这里了,没道理不把出书给尽快安排上。   伦敦城迎来了“鲁滨逊二世”,坊间传颂着兰茨先生谱写死里逃生与荒岛求生的奇迹。   隔着英吉利海峡,法国的伊夫堡监狱依旧是终年不变的阴森死寂,它与好运似乎从无关联。   伊夫堡监狱建于海岛上,四面环水,号称欧洲最坚固的囚笼。   谁都不信这里会发生越狱事件,其困难指数似乎比海难中生还难得多。   监狱内,最阴森可怕的莫过于终年不见阳光的地牢。   罪无可恕者被关押在此。谁说地狱不在人间,地牢就是看不到任何生机的深渊。   爱德蒙?唐泰斯含冤入狱已经九年半了。   回忆往事,以十八岁的订婚宴为一道天堑。   前半生,他活得普普通通,凭着本领成为了法老号的大副。   本以为订婚宴是通向幸福的开端,却在那一天所有的事都变了。   命运给了措手不及地一击。   突然在宴席上被捕,明明是莫须有的诬陷罪名,却无处伸冤被打入死牢。   入狱初期,尚怀一缕希望能清洗罪名出狱。   日复一日,希望被一点点磨平。外面的世界不可能有人帮助他洗脱冤情了,更不可能为他复仇。   是,要复仇!   入狱的第三年,他的房间被凿出了一个通道。   挖地道的人是狱友法利亚神父。神父本来想要挖出去监狱外的路,但找错方位挖偏了。   地牢里的两人阴差阳错地结识。   法利亚神父博古通今的才学与见识,无法不令爱德蒙惊艳与崇敬。   教与学在地牢中发生,在这充斥绝望的地方,本不可能存在的希望之光竟然直刺深渊。   爱德蒙在神父教导下,再也不是昔日思维简单的水手。   他已经能无情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理性地分析让自己入狱的冤案始末,从而推测出当年的真相。   想判断是谁搞诬陷,就瞧一瞧谁获得了利益与好处。   九年半前,法老号的老船长病逝了。   船主莫雷尔有意让大副爱德蒙做新船长,而船上唯一不满意的是账房唐格拉尔。   当时,爱德蒙事业爱情双丰收。   一方面,激动于被提拔为船长,根本没想过嫉妒与不甘会让唐格拉尔的人心扭曲到何等可怕程度。   另一方面,正欢喜与梅塞苔丝订婚。也不在意未婚妻的爱慕者费尔南,没想过那个男人恨不得让自己消失。   唐格拉尔与费尔南,一个在事业另一个在感情上有着共同敌人爱德蒙。那也就不难推测针对爱德蒙的举报信出自谁与谁的合作。   举报信上说,法老号大副爱德蒙是拿破仑的亲信。   当时,法国政治异常动荡。反法联盟在第六次终于获胜,逼迫拿破仑退位,他被囚禁于在厄尔巴岛。   路易十八复辟了波旁王朝。要说有什么最害怕的,他与一群法国贵族非常害怕拿破仑卷土重来。   举报人说爱德蒙最近一次的航行,去了关押拿破仑的厄尔巴岛。   他身上有一封拿破仑委托送去巴黎的信,只要逮捕就能搜出确凿证据。信件内容一定是在策划怎么推翻路易十八。   特殊的政局背景让一封没署名的举报信威力巨大,也让爱德蒙不容分辩地被抓。   人被抓是第一步。   后面还有一步重头戏,入不入监狱需要审判。   爱德蒙初时尚怀希望,因为他自知清白,他根本就不是拿破仑党羽,也没参与谋反。   尽管他去过厄尔巴岛,也携带了拿破仑给的信,但压根没读过信,只是完成已故老船长的临终遗愿帮个忙。   犹记当年,遇上了审判官维尔福。   被提审时,他自认感觉了维尔福最开始的善意,误以为能被宣判无罪。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被释放,而是被投入了伊夫堡监狱的死牢。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如今,爱德蒙想明白了,将当年被提审时的古怪细节全都想起来。   一开始,维尔福是表达了同情。   将案件判为爱德蒙遵照老船长的遗愿行事,而非乱党分子。   情况急转直下,是翻开了警察搜到的所谓罪证书信。   那封拿破仑委托转交的信件,收件人姓名令检察官维尔福的脸色骤变。   爱德蒙记得清楚,当时维尔福反复询问,他是否认识拿破仑想要联系的收件人「诺瓦蒂埃先生」?   如今再回想,分明就是维尔福本人认识收件方。因为认识而心虚,而大惊失色。   检察官的熟人绝不能是乱党,一旦沾上私通反贼的名号,以路易王室的疑心病会让维尔福彻底丢了权力。   或许,维尔福与「诺瓦蒂埃先生」的关系不只是熟人,而是更亲近的关系。让他辨无可辨,甚至直接身败名裂。   那个瞬间,私欲彻底压倒检察官的正义之心。   维尔福为了自保,当场烧毁信件,还美名其曰是帮助爱德蒙销毁对他不利的证据。   当年,爱德蒙不懂人心险恶,傻傻地以为是遇上好心检察官主动帮他脱罪,自以为距离被释放的那一天不远了。   结果却是以反贼的罪名被投入伊夫堡监狱,再没给他一次上诉的机会。   九年半的冤狱足以彻头彻尾改变一个人。   举个最小的例子,在暗无天日的死牢,双目彻底适应黑暗,已然可以夜视。   哪怕爱德蒙没有照过镜子,但也能确定性情大变让面容神色发生巨变,往日的亲朋好友再也认不出他来。   伊夫堡监狱,进来时是个人,出去时就是鬼了。   入狱后,从尚存侥幸希望,到变得痛苦愤怒,直至麻木绝望,最后甚至是平静迎接死亡来临。死亡也比在深渊中永无期盼地生存要好。   能够遇上法利亚神父,是命运的意外。   在这吞噬灵魂的深渊,找到了相互扶持的温暖力量。哪怕挖地道越狱的计划瞧着遥遥无期,却是两人愿意坚持的执念。   然而,唐泰斯心中有不能说的担忧。法利亚神父患有罕见的蜡屈症,已经发过一次病。   病情发作的情况,让人措手不及。   没有征兆就口吐白沫且浑身抽搐,很快全身僵硬冰冷地倒在地上,像是被恶魔施法强制从活人变成了蜡像。一旦吃药的速度慢一步,就会彻底成了没呼吸没心跳的尸体。   两个人真的能成功一起越狱吗?再次看到外面的太阳吗?   “爱德蒙,晚上好。”   法利亚神父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只能凭着狱卒放饭而粗略推算时间。   当他穿过偷挖的通道,发现爱德蒙如同往常般面向牢门静坐着,恰似站在极度黑暗边缘的亡灵。   倘若爱德蒙再向前几步,就会彻底堕入黑暗。   那样一来,不论他将来是否能重返人间,灵魂中再也不会有拥抱幸福的能力。只会向唐格拉尔、费尔南与维尔福三人报仇。   法利亚神父异常清醒,自己的存在为这个受尽冤狱之苦的男人保留了一丝对美好人生的希望。   但如果自己不在了呢?治疗蜡屈症的特殊药物已经告急,身在地牢不可能获得新药,以他六七十岁的年纪还能撑得住多久?   越想越容易心事重重。   法利亚却语气轻松,似乎如常般闲聊。   “过去的日子里,我们聊过数学化学、物理地理、历史与各国外语等知识,但从没谈过未来。你还相信让灵魂愉悦的幸福存在吗?”   幸福?   爱德蒙觉得世上最可笑的词汇里,这个词语必有一席之地。   人的心性很难稳如磐石,人对人很难不离不弃,人与人更难灵魂相通。这让震撼灵魂的幸福只是传说,极为荒谬的传说。   爱德蒙:“神父,我不会讽刺您。但您说的幸福与我、甚至我们都没关系。过去的经历就是最有利的证据。”   法利亚神父却说:“幸福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哪怕你不信幸福会降临,但总得为它保留一丝余地。”   唐泰斯沉默了,他听懂了神父的用心良苦,但很难违心地给出回应。   假如他越狱成功,最重要的是复仇。   对待复仇,不会急于一时,也不会牵连旁人,在这个过程中也许能去领略丰富多彩的日子,但终究不信发自灵魂的幸福了。   一阵沉默,地牢内越发阴冷了。   爱德蒙终究还是接受了神父的好意,但以一个极难实现的赌约为前提。   “你问信不信灵魂幸福,我也不以太阳从西边升起之类的话来作比。曾经我是水手,见过很多贝壳都是右旋的。您教会我艺术鉴赏,提到了伦勃朗的画作《左旋大理石芋螺》。   如果让我见识到千载难逢的左旋海螺,您就获胜了,我愿意发自内心去相信,罕见的灵魂幸福依旧存在。”   法利亚神父顿时觉得有点脚痛,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前些年怎么就给讲解了伦勃朗的画作鉴赏。这下好了,如此角度刁钻的赌约,怎么可能赢。? 第12章 这个盲盒,你敢开吗?   总有人商业嗅觉敏锐,从对珀尔的专访报道窥见出版新书的利润。   第一个找上门的是《伦敦时报》的主编艾伦。   艾伦近水楼台,通过手下记者马龙了解更多情况。   听闻珀尔?兰茨在船上就已经着手写书,推测这本书十有八九快要完稿。   深知趁热打铁对书籍销量的重要性,这就立刻上门。   艾伦状似豪爽,甚至都没有提出试读一段稿件,上来就报价。   “兰茨先生,尽管之前我们没见过面,但刊登在我社时报上的专访,也算有过一次愉快合作经历。   你就是我的朋友了。对朋友,我从不吝啬。可以向你一次性支付稿酬八百英镑,购买出版你希望出版的那本书。   放心好了。时报出版社体系成熟,你把出版权交给我社,无需再担忧各项琐碎手续,从印刷到零销由我社全权代理。”   艾伦撂下这些话,微微抬起下巴,认为下一秒就会听到珀尔的感恩式答应。   他认为足够了解眼前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不只通过新人记者马龙的专题访问,也向几位尼亚号船客旁敲侧击过。   珀尔?兰茨性情坚毅乐观,好不容易离开了荒岛,但身家财产几乎都在海难中毁了,目前正需要一笔足量钱款过生活。   八百英镑的报价,可不就是一笔巨款,它在1835年足够在伦敦一套很好的房子还有富余。   海难幸存者刚到伦敦,第一份稿费就实现房产自由,这是多么令人心潮澎湃且激动不已的事。   艾伦就等着对方的激动感谢。   珀尔不露声色地瞧着艾伦的自得姿态。   此刻,她岂止没任何惊喜。恰恰相反,心底有淡淡的不悦,这把她当成哪种型号的傻子?   与八百英镑不够去开银行保险柜盲盒无关,她纯粹为遇上给职场新人挖坑的公司高层而不爽。   如今给稿酬大概三种方式。   一口价,基础稿费+加印分成,以及版税。   版税不是通俗认知要支付的税收,而是指出版社使用书籍要给作者付的版权使用费。   大致公式:版税=单本书零售价x印书数量x版税率   通常,也可以说它就是稿费。   不难看出,公式中版税率的高低决定了图书分成的高底。   珀尔在旅途中向有出版经验的学者做过详细了解。   如果选择以版税方式支付,版税率最低有6%。向上可以不封顶,但基本在百分之十到十五左右,那已经是高人气作家所得。   回头来看,艾伦报出一口价八百英镑是高还是低呢?   珀尔来不及做充分图书市场调研,却能粗略推算出自然类书籍的市场销售情况。   一本少插图的自然类通俗科普图书,零售价低至2-3先令。   仅看伦敦普通工人,月薪60先令上下,这样的书籍还在他们的消费能力范围内。   对博物学的兴趣热爱早就蔓延至大众之间。   伦敦人口已有两三百万,还不谈自然类书籍没有文化壁垒,能销往欧洲美国各地。   工人阶层能买得起大众科普读物,并且对这类书很感兴趣。   那代表庞大的潜在读者人口基数,也为此类书籍的销售总额持续升高提供坚实的基础。   眼下,『鲁滨逊二世』的新闻热度正在顶峰,人们对兰茨先生的传奇经历正在最好奇的时候。   珀尔无需出版社等候,可以立刻供稿。将这个时机精准拿捏,岂止是省了一大笔宣传费。   对比畅销热榜上的书籍动则年销百万,她退一步只做保守估计,在新闻热度档口卖出二三十万册不难。之后的加印数量还没算进去。   以一本2、3先令的售价,第一版总销售额能高达两三万英镑。即便按照最低版税率6%,也有1200到1800英镑。   艾伦给的一口价800英镑,根本不是豪气冲天,而是挖了一个大坑。   欺负的就是第一次卖书的作者,对市场估测没有经验。毕竟新人没名气,吃不准销量如何。   这种新人的弱点在珀尔身上完全不成立。   凭着“鲁滨逊二世”的新闻热度,谁不知道兰茨先生。她还算谦虚的,都没有往高了算。   艾伦作为《伦敦时报》主编对图书市场的行情不说了若指掌,也能判断得七七八八。   他不可能不清楚八百英镑的报价毫无诚意。不看文稿一上来就报价,自是清楚其中暴利,而不是两人是朋友之类的托词。   “谢谢您的慷慨。能获得您的友情报价,我倍感荣幸。”   珀尔没有直言艾伦的满满算计,和和气气地道谢。   下一秒,转口就提出自己的诉求。   “不过,恕我直言,比起一口价,我想要接受市场的考验采取版税制。卖出多少册,我就赚多少分成。这才公平,不是吗?”   艾伦本来信心满满,八百英镑能砸晕初到伦敦的年轻人。   不料对方和和气气就反手一个绝杀,居然异想天开要以销售额分成来算稿费。   开什么玩笑,这是痴人说梦!   巨额利润,报社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艾伦早就算了账,他凭着多年经验大胆估测凭着“鲁滨逊二世”的风头,哪怕珀尔的书写得再烂也能冲到百万销量。   百万销量的总销量金额能达十几万英镑。   就冲这一点,报社才不在乎这本书写得烂或不烂。   报社没必要看文稿,反正这次的购买者多是冲着探秘“鲁滨逊二世”的称号去的。   内容烂,这次也能获得十几万利润,是珀尔损失忠实读者;内容口碑好,下次再与珀尔合作就行。   反正这一笔大的是能稳赚就行。   因此,只可能是一口价,甚至不给「基础稿酬+加印稿酬」。涉及到加印就要看销售量了,在预估势必大爆的情况下,那就是把钱往外推。   至于版税制的分成方式,是绝不可能答应珀尔的。   “兰茨先生恐怕不懂,能以销量分成做稿费的作者,必须是出版社合作已久的老伙计。”   艾伦没说的是有个前提,必须是有好些本畅销书的作者,出版社为了留人才开高价。   像是珀尔?兰茨这样的新人,报社只想做先做一锤子买卖。   即便这位的人气正盛,谁能保证不是一闪而逝的流星,而能成为长明不灭的恒星。   艾伦颇有信心,他了解如今伦敦出版业的那些当权者,多是与他一样的想法。   “这样吧,我做主,再加五百英镑。一千三百英镑,是非常有诚意的报价了。你询问伦敦其他出版,他们的给价只低不高。”   一千三英镑,踩在了最低版税率的门槛上。   是将珀尔当做彻头彻尾的新人对待,不肯再多给一点点。   说到这里,艾伦又叹气卖惨。   “哎!你刚来伦敦,真不了解报刊出版。别看一本通俗类读物能卖2、3先令,但其中的利润真不多。   除了印刷成本与销售成本,报社也就是勉强度日。看在上次帮你宣传荒岛求生事迹合作愉快的份上,我才能做主多出五百英镑。”   对此,珀尔一个字都不信。   工业革命后,媒体出版业快速发展。   如今各个商家都会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商家支付的广告费就足以让报社盆满钵满。   报社先要有吸引人的报道。   人们纷纷购买,让报纸销量上去。愿意花钱的商家往往倾向于热销报纸,那样投放的广告效果更好。   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循环。   巧了!   珀尔刚刚做过一回《伦敦时报》的恩人,但艾伦当着她的面颠倒黑白。   “或许我不懂出版业,但意识清醒。我确定从未恳求贵报社刊登专访。   上次的专访是无偿采访,我没收过费用。激增的报纸销售额,也没有一分落到我的口袋里,又从和谈起让你们帮忙宣传?”   珀尔语气不紧不慢,但用词非常直白地揭穿艾伦的谎言。   从头到尾都没求过《伦敦时报》办事。即便她收获了名气又如何,谁蹭谁热度得分清楚了。   如果不是马龙在登岛小队中,珀尔来到欧洲后不可能一文不取就接受《伦敦时报》的专访。   没有收马龙的钱,是出于对登岛小队的感谢,也是了解到实习记者的不容易。答应两人约一顿饭就好,当做朋友间的相互帮助。   有的钱不必不斤斤计较,但《伦敦时报》不能大言不惭地邀功。   那篇专访有太多媒体同行想要抢着做,谁求谁,谁该给谁好处更多该分清楚。   “艾伦主编,我相信不选择贵报社,多的是其他媒体愿意刊登专访。专访如此,出书也一样。”   珀尔毫不在意艾伦的脸色变得僵硬,直接回绝了。   “抱歉了,你能提供的条件,不是我可以接受的诚意。”   之前客气提出要求,对方非但没有给出合理的报价,而不要脸地居功,就别怪她戳破真相。   趁热打铁地出版书籍,本来能合则两利,但艾伦贪心不足蛇吞象,也就没什么好谈的。   珀尔想到旅途中听闻的各家报社出版社情况。   人们说主编艾伦很会蹭热度,这是说得没错。但没有说后一段,这人太过自利而不懂双赢。   艾伦被打了脸,万万没有想到会被回绝得如此彻底。   顿时脸上些挂不住。这次何止没把人忽悠住,对方把实情给看穿了。   一口气堵在心头。   艾伦很快就强硬地挺直身板,他的一通算计被看穿又如何。   好多年了,没有新人胆敢这样与他讨价还价。给一千三百英镑还不知足,以为自己是出版社股东吗?!   “小伙子!我教你一个道理。你瞧得明白也没用。书写得再好,人气再高,要有出版社愿意出版才有人买账。”   艾伦语气严厉,一改刚刚的示弱卖惨变为强硬威慑。   “今天,你拒绝了《伦敦时报》,难道指望其他出版社答应你版税式稿费?   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这样的新人不管多有名气,除非是维多利亚女王写自传,否则别在伦敦做这样的白日梦!”   末了,艾伦还挤出一个笑容,努力放缓了语气。   “我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忠言逆耳。为你着想,才会说出这条出版业潜规则。”   此话一出,室内气氛变成凝固的安静。   珀尔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垂下眼眸,似乎被艾伦威吓住了。   她紧紧蹙眉,脸色变了又变,似乎被残酷的社会现状给打击到了,不得不努力适应伦敦出版界的不合理潜规则。   过了三分钟,有些无奈又愁苦地抬头。   她再开口时,语气也软和了不少。“艾伦主编,谢谢您的提醒。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考虑半个月,可以吗?”   艾伦见到珀尔明显服软的样子,刚刚被怼的那一股憋屈气出了。   他心情一下子就爽了。果然,对年轻人就要态度强硬,吓一吓就好,让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哦不!珀尔清楚出版业的价格情况,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艾伦自得地想,自己教育新人果然有一套,就要让这些有才华的人懂社会不好混。   他继续施压地说:“你大可以去伦敦别的出版社问问,没人会同意你的版税式稿费。你能考虑,但不能给你半个月。十二天,我只等到下周六下班前,过期不候!”   “好吧。”   珀尔似乎无可奈何地认输般点头,然后客客气气地送人出门。   等艾伦主编离开,她把门一关。   回头看了一眼书桌,眼神平静无波地看向法国、意大利、德意志等国的不同报刊。   一眨眼,十一天过去。   周五上午,艾伦按惯例参加报社高层会议。   他胜券在握,近期留意了伦敦出版商的情况,没人与珀尔签约。非常肯定就是今明两天的事了,珀尔一定会上门求签约。   没想到一进会议室,发现老板的脸色不对劲。   桌上躺着一本崭新的书。   扫一眼,法语书名《欧美人少的四十九个理由》,出版社「巴黎新势力」。   等一下!   作者名怎么有点眼熟?居然是珀尔?兰茨。   报社老板面无表情拿起书晃了晃,“艾伦,我以为你是很懂把握时机的。看来,我也有走眼的时候。”   艾伦面色惨白,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这不可能!半个月也不到,怎么就刊印出了新书?而且还是做事慢慢悠悠的法国出版社!   这一刻,艾伦忘了金钱有多吸引人。   如果是他负责出版,必是要抓紧时间趁热打铁,越快越好让新书上架。   因此,没什么不可能的。   只要出版社平时各方关系到位,上下游的合作商家办事靠谱,仅仅用一周上新书不是梦。   艾伦无法思考了,满脑子仅剩一句话:   小白脸兰茨居然无耻地与法国佬勾结,狼狈为奸地搞偷袭!? 第13章 这个盲盒,你敢开吗?   七月的巴黎,来自大西洋的爽冽海风吹散这座城的暑意。   卢浮宫附近的薇薇安拱廊街。   温和阳光透过透明玻璃穹顶,倾泻而下一地迷幻金光。   男人走进了沿街咖啡厅。   他头戴礼帽,穿着黑色紧身礼服,下着浅棕色长裤,外搭烫金色马甲,踩着一双锃亮皮鞋走了进来。   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这一身是法国花花公子的典型装扮。   “哦!亲爱的兰茨,你怎么能在约会时间之前就来。”   男人摘下了礼帽,似是做了一个脱帽礼,但将帽子放在心口前夸张地按了按。   “看见了吗?我的心好痛。你的提前抵达,把我衬得迟到了。我难得准点到达,居然又被打上迟到惯犯的标签。我太冤枉了!”   木桌边,珀尔好整以暇地坐着,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这位的浮夸表演。   来者,弗朗瓦索?皮克。   尽管喜欢搞些浮夸表演,但在商业上颇有魄力与进取心。   作为富商家庭的次子,五年前向父亲借了一笔钱款开设了巴黎新势力出版社,开业后盈利得不错。   近年,在法国兴起了一个新词叫做出版人éditeur,将出版商与编辑的职业融于一身。   出版人是出版产业链中的中心人物。   既要了解大众读者需求,又要挖掘爆款作品与作者沟通,另外还要与纸商、印刷厂等多方沟通,将书籍成本与利润的平衡达到最佳值。   这与《伦敦时报》主编工作的不同,艾伦管不到印刷、纸商的那一环节。   显而易见,出版人有更大的自主决定权。皮克就是这样一位出版人。   十一天前,珀尔被艾伦“惊吓”到了。   对方斩钉截铁地说在伦敦出版界,不可能有哪一家比他报价更高。   恭敬地送走艾伦,转身就拿出了近些日子收到的一叠名帖。   自从“鲁滨逊二世”的专访爆红,欧洲各国媒体是各显神通。   短短三天,二十九家报刊杂志的记者编辑,将访问名帖送到了珀尔入住的旅店。   众人怎么得知到珀尔的临时住址?   当然是她在专访中看似随意地透露,要去近距离欣赏查令十字街的风景。   珀尔在收到名帖后,第一时间分类确定这些人的落脚点。   乔装查明旧钥匙的来历后,立即着手分批与这些迫不及待想见她一面的媒体人见面。   第一个被放进门的是主编艾伦。   《伦敦时报》吃到了兰茨先生的流量红利。   珀尔原计划观察一番主编艾伦的态度。如果对方有足够互惠互利的诚意,再次合作也无不可。   艾伦的表现岂止是差强人意,更是把毫不懂得感恩的嘴脸体现得淋漓尽致。   也许,得到专访报道带去的丰厚利润太过容易,给了他理所当然的错觉,认为可以打压刚入行的新人。   当时,珀尔不动声色将艾伦扔到黑名单上。   故意表现得被艾伦警告威慑住,就是要争取悄悄搞事的时间。   如她所料,其他报纸杂志也希望借着兰茨先生的热度,猛涨一波销售额。   但对于新书的报价,大多数人都止步于一千英镑。   对于涨价的提议,虽不似艾伦般强硬拒绝,但也都表现得犹豫不决。   有的是无法拍板做主,要回去请示上级;有的是故意拉长谈判时间,想要拉扯谈价。   之前,艾伦撂下的狠话也不完全是谎言。   伦敦十几家找上门的出版社,不愿意立刻签订分成合约。   最多是先给基础稿费,之后视销量再谈加印的分成。可给到的版税率是7%,一个不会让畅销书作者满意的数字。   分成比例能否谈得更高?   对方给的回应模棱两可,意思是等书卖了一阶段再谈。   必须看销量是否火爆,却避而不提销量到哪个区间给多少分成。   反正就是拖字诀。   珀尔明白书商们的套路,时间拖延越长对她不利。一开始没有签订条理清晰的合约,之后更会陷入扯皮之中。   更要警惕书商们暗中联手对她玩合力施压。商场如战场,没什么不可能的。   上帝把伦敦的门给关了,她就翻窗去海峡对岸巴黎瞧一瞧。   珀尔在尼亚号上的小半年,早就留意了乘客们提到的几家出版社。   查林杰教授一贯言辞犀利,他痛批了法国出版社「巴黎新势力」。   年轻老板皮克一直是花花公子模样。穿衣不正经,丝毫不像靠谱出版人。   不正经,可不就对了。   这种人要不就是离经叛道,要不就是脑袋简单好忽悠。   珀尔抵达法国,率先找上巴黎新势力出版社。   皮克不在。   职员说老板去南部马赛谈生意了,但听闻是兰茨先生来找,再三请求珀尔务必多留一天。   原因无他,是老板的吩咐。   大半个月前,鲁滨逊岛屿出现第二个存者的新闻传回欧洲,立刻引起皮克兴趣。   皮克本想去伦敦蹲点,守着尼亚号入港邀约专访稿件,但别的生意问题让他不得不去南部出差。   临走前,皮克留言。   如果有“鲁滨逊二世”的重要消息,要及时去南部马赛通知他。当兰茨先生亲自来到出版社,怎么能不把人留下来。   珀尔停留了一天。第二天中午,看到了连夜赶回巴黎的皮克。   皮克熬了大夜,脸色略有暗沉,但精神奕奕,像打过兴奋剂。一上来就问珀尔是不是为出书而来?   哪怕他远在法国马赛,读到《伦敦时报》的速度比伦敦蹲守的同行迟了一些,也从专访的字里行间读出了商机。   珀尔开门见山地承认了,反问皮克敢不敢搞一波大的。   “鲁滨孙二世”的第一篇专访登载在英国的报纸上。   法国出版社敢不敢争夺第一本书籍的出版权?让这本书先有法语版,再有英语版。   这各种说辞是似乎利用了英法之间的习惯性不和。   是在拱火吗?   是,也不全是。   英法一对老冤家是事实,但出版人应该要抓住的重点是提议背后的新闻爆点。   为什么兰茨先生选择巴黎新势力出版社?是与伦敦出版界有矛盾吗?   其中的爱恨情仇,正能满足大众娱乐八卦的关注点。   皮克当场察觉爆点所在,无法不心动。   但他没被可以预计的利润冲昏头脑,提出要先瞧一瞧书籍内容选段。另外,就是谈妥稿费数量。   珀尔提供稿件,又策划了销售书籍的广告宣传套路,肯定希望拿到满意的报酬。   最终,两人协定采取「基础稿费+加印版税」支付的方式。   基础稿费折合英镑一千五,在出版前就支付。加印的版税以书籍销量的不同,对应不同版税率。   如果第一个月的销量破三十万册,以11%的版税率支付。如果年底前破百万,就再追加一笔分成。   粗略计算,假如这本书能销售百万,珀尔就能入账一万多英镑。与艾伦早前的一口价一千三英镑相差了一个零。   两人签了合约,达成一致意见。   ——这件事要做,速度必须快!   在一周内印刷足够量的书籍且送到各分销商手中,利用报纸炒热度进行铺天盖地式宣传。   以闪电战的方式打《伦敦时报》一个措手不及,不给艾伦有从中作梗的机会。   皮克表示印刷、分销等渠道都没问题,但有一点这本书从英语版变为法语版的翻译需要时间。   珀尔示意完全不必等。   她是有备而来。小半年的海上航行,有一群学者能给专业指点,有这样的资源当然是把几种语言版本都给搞定了。   这是在法国巴黎率先出版,没有任何语言问题。   《欧美人少的四十九个理由》,这种博物类科普读物面向大众,本就是要使用通俗化用词。等将来横渡重洋在东方出版译本时,再来考虑白话文与文言文的翻译问题。   书,内容搞定√   印刷、销售渠道搞定√   宣传策略拟定√   一场由珀尔与皮克合作的图书出版偷袭战,就在英吉利海峡那一端巴黎悄悄开始了。   于是,这七天以来,皮克连轴转。   直到今天新书运输到分销点,他才稍稍松一口气。   珀尔瞧着皮克还有力气开玩笑调侃迟到与否,看来这人还没累到极致。   她很有礼貌地致歉:“我的早到,让你的准时成了迟到,真是很抱歉呢。另外,请原谅我的严谨,我们相约于此不是约会,而是约见。”   这语气与措辞,似乎有一点点歉意,但肯定不多。   皮克也不在意被调侃,把咖啡杯朝桌边移了移,将八份不同的报纸摊到了桌面。   六份巴黎发行,两份伦敦发行,从不同角度报道了珀尔的新书《欧美人少的四十九个理由》明早发售的消息。   这些报道有对珀尔的访问、有纯广告。   还有看似中立实为新书宣传的对比研究——以《欧美人少的四十九个理由》为例,先以哪种语言出版背后的社会现象分析。   今天,皮克一早起床就让管家将所有相关报道都买来。   他在这些文字稿被刊印前就看过了,但还是没忍住要再看一看印刷后的实物。   皮克再看珀尔,这人不紧不慢地喝着咖啡,丝毫不为新书即将接受市场考验而心焦。   “新书发售的消息今天全面铺开,你居然没买报来看一看?难道喝咖啡就能让你忘却所有烦恼了。”   “喝咖啡,总比生吃虫子好。”   珀尔说着,还特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皮克却嘴角一抽,神色有些不自然窘迫。   生吃虫子是什么梗?   那就要提到七天前两人初次见面。   皮克提出必须审阅书籍的质量。给他看一个片段,在确定写作内容过关后再谈稿费。   珀尔给出了《欧美人少的四十九个理由》其中一节,描写人类走进大自然时可能会遭遇的挑战。   大致是说「虫子懂得使用炮火攻击吗」?   当你去伦敦郊野踏青,在树皮下发现一种13至20毫米左右的甲虫。   粗略观察,它有着黄褐色的头部,棕红的触角,前胸背板黑色且两侧有黄斑。   这虫子有点面生。你的好奇心起来了,决定抓来一只先尝尝味道。   刚把虫子送入口中,嘴巴内响起一阵的爆裂声。   舌头、上颚、牙龈等处突然感到一股刺激性灼伤。那只甲虫仿佛在你的口腔内部架起一门火炮,对给它关禁闭的密室一顿突突突。   别“仿佛”了,把怀疑的语气去掉。   这不是食用虫子后产生幻觉,你就被虫子的火炮攻击了,因为你傻胆大地含住了气步甲虫。   气步甲虫在受到攻击后,腺体分泌的对苯二酚与过氧化氢被加入催化剂,形成了一种火炮武器。   吃一只气步甲虫没法被它的火炮杀死,但毫无疑问会让想生吃尝尝味道的人大吃苦头。   什么?   你不是傻子,不可能搞这样的尝试?①   珀尔确定,说这话的不少人在口是心非。   她太了解人的好奇心。   以往,在互联网时代匿名相关调查问卷中,收到不少尝过虫子味道的亲身经历稿件。怎么劝也没用,总有一群人在花式作死的道路上前仆后继。   同类最了解同类。   某种意义上,珀尔何尝不是疯狂冒险家,知道什么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当时,皮克读完选段,脱口而出问“你是不是找私家侦查过我?”   这下,等于不打自招。   皮克尝过气步甲虫,而且遭遇过虫虫火炮才会有这种反应。   但他拒不承认是好奇心作祟,嘴硬地说是在树下乘凉,迎面的风吹来一只虫,刚刚好跑到了他正说话的嘴巴里。   珀尔继续继续说到,“您决意签下合约时,是信心满满的,对我的书籍内容给出了高度肯定。同时,你做出了一串分析认为这本书必然会一炮而红。   您说博物学书籍火爆是必然,它满足很多人的心理诉求。   首先,预备踏上旅途的人为求不要两眼一抹黑,想先瞧一瞧当地风俗。   腾不出时间旅游的人也会读一读。或丰富聊天谈资,或认为哪怕无法实地游览先了解一番也是好的。   另外,身处巴黎这样的大城市。越是得不到,越是向往自然与远方。这本书的出版是顺应时代洪流而生,没有不赚钱的道理。”   珀尔复述了这一大段,三连反问:“如此精准到位的分析,是您说的,您忘了吗?七天前,您踌躇满志,怎么到大幕开启时就紧张了?您与我签约的原因是认为我的书充分把握住了读者需求,不是吗?”   皮克承认这些理性分析是两人合作的原因。   但有的事该怎么说呢?   其实,还有隐秘的理由。其实气步甲虫的描写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很想看看新书发表后有没有同好书迷出现。   珀尔看着皮克保持古怪的沉默,她仿佛没有任何戏谑地继续赞美。   “皮克先生,别发愁了。精准的市场判断力,您有了;超越常人的运气,您也有了。否则也不能刚好无意间撞上一只气步甲虫落到你嘴里。这足以证明您是被上帝庇护的,新书发售会顺利进行。”   皮克:这段话乍一听挺正确,但总觉得哪里都不太对。   他究竟是中了什么邪,一开始听闻“鲁滨逊二世”的消息时,竟然认为珀尔?兰茨是英勇神武的正派人士?!   被这样一搅合,倒是忘了最初的紧张,新书发售情况会如何呢?? 第14章 这个盲盒,你敢开吗?   1835年的夏季,欧洲新闻热度榜上,《欧美人少的四十九个理由》当仁不让占有一席之地。   最开始,巴黎人从报纸上获知“鲁滨逊二世”出新书了。   兰茨先生新书发布的专题采访中,主要回答了三个问题。   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为什么选择先出法语版?最后选择与出版人弗兰索斯?皮克合作的契机。   书如其名,记录一些与令人重伤死亡相关的博物学趣闻。通过阅读,读者们在亲近大自然时能够提升防范意识。   珀尔就以气步甲虫的火炮属性举例。   而托词书中内容多是教父母身前所传授,出这本书是为了纪念海难中死去的人。   有关为什么先出法语版的提问,不必把《伦敦时报》主编艾伦的唯利是图写得太明白。毕竟,书总会出英文版卖到英国,做事要留一些余地。   珀尔提到巴黎新势力出版社之所以更能打动她,因为这里有令人无法拒绝的黛堡嘉莱巧克力。   塞纳河左岸的圣佩尔街,19世纪初开设的这家巧克力店深得法国皇室喜欢。它家的可可豆,在巧克力制作者的手中被混合出了最佳的比例。   选一块送入嘴,口腔的温度最适合巧克力融化。   含五秒,等到它的表面稍稍融化。再微微张嘴开,让空气入嘴,咀嚼过程中,当两者充分混合,巧克力的味道与芳香彻底在口中释放。①   那一瞬,仿佛闻到了可可树原产地,南美洲热带雨林的自然气息。   仿佛乘坐独木舟随波荡漾在塞纳河上,听到来自西缇岛巴黎圣母院的钟声响起。声音直达灵魂,巧克力香也就激荡着灵魂。   出版人皮克在初次商谈合约时,送上了这样一份巴黎的美味。   珀尔尝到了令人迷恋的幸福味道,这是在伦敦没有过的体验。   她似不经意举了个例子,曾经也与《伦敦时报》的主编商谈过出版书籍,但很可惜对方没想到美食诱惑。   她自嘲是被美食蛊惑,才会当场答应皮克签约。也是感谢皮克作为引路人,为她指路如何前往通向巴黎的众多美味餐馆。   请原谅一个人在在荒岛生存两三年,无法不为巴黎的美食动心,想停留更长一段时间。如此一来,签约巴黎新势力出版社,先出版法文版,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本来,英法两国关注这个新闻的人群快要捋袖子隔空吵起来。   但这个理由一经刊登,让知道真相的与不知道真相的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谈到美食,英国就在法国面前矮了一大截。   比什么比,用炸鱼薯条吗?根本打不过,不用走流程,可以直接认输了。   沉默过后,各种情绪爆发。   巴黎一群人去书摊排队买书。   伦敦有一群人寄信到「巴黎新势力出版社」,询问英文版到底什么时候出?   还有德国、意大利等欧洲其他国家,要求出多语言版本。   不是人人都会法语,但这个时代对探险博物故事感兴趣却是全球常态。   读者,买到书就能满足。   各家媒体不会错过蹭热度,报刊杂志上纷纷刊登出对于兰茨先生新书宣传词的花式解读。   这时,被直接点名的艾伦,在《伦敦时报》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珀尔在新书宣传采访中,没有一字半句表明与艾伦就稿费分配谈崩了。   但也直接点名时报主编曾经来谈过出书,最终因为这人无法打动自己而作罢。   此话用词看似模糊,但足够让内行人看透真实原因。   伦敦报社出版界有十几家与珀尔有过接触,也都清楚为什么不是英文版先出现,就是稿费没谈妥。此次珀尔特意指名艾伦,没有提其他人,一定是这位主编压价最过分或者态度最为恶劣。   《伦敦时报》报社老板率先向艾伦发难,责备他年资渐长却办事越发没分寸。明知珀尔?兰茨热度正盛,怎么能把一本注定销量爆火的书籍出版权给弄丢了?   就算给珀尔多些稿费又如何,也就是报社少赚一些,比现在一枚硬币都没要好。艾伦就是太贪婪,因为报社方面赚得多,给到促成这笔合约的功臣红利也就多。   “全都是狗屁!”   艾伦将一摞报纸狠狠摔在地上。气得脸都变形了,呼吸间更是像一只鼓气的丑青蛙。   只见散落地面的报纸有着这样的标题:   《“鲁滨逊二世”最真性情的绅士》、《爱吃美食的都是好人》、《因为巧克力而痛失出版权的伦敦时报出版社,问英国食物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自从珀尔为宣传新书的采访报道刊登,之后半个月热度不减反增。   很多报纸杂志主动跟进,纷纷发表相关社评,这一波热度蹭得销量就起来了。   艾伦作为《伦敦时报》的主编,一边挨训被扣奖金,一边不能对这个热议话题视而不见。   他倒是想大骂特骂,可是要说什么?把自己的事复述一遍,让人们看清自己有多恶劣?   这肯定不行。   信口雌黄,明褒暗贬吗?   艾伦也做不了,老板不允许。   报社老板看了《欧美人少的四十九个理由》法文版,客观评价是写得很有趣,兼具畅销元素与扎实知识的书籍。   书中科普了一些看似离谱少见,实则真实存在也有大概率遇到的自然界危险。全书行文通俗易懂,没有一句诘屈聱牙的描述,很容易被大众阅读。   珀尔的特殊经历让这一爆红过程不可复制。   先有名气,再有实力,是能走得长远的一位畅销书作者。   报社老板估测出珀尔不是一闪而逝的流星,哪怕没签到这次新书的英文版,但还能有下一本书的机会。   艾伦很想说没可能的,只要自己还做主编,小白脸就不会同意与报社再签约。   之前是他看走眼了,真以为小白脸是一个正直的好人,那就能毫不费劲地让人掉坑里。   谁想到小白脸心机深沉,表面一套背地里又另一套。   反手就给他狠狠一刀,打得他措手不及,也根本没有还手余地了。   这种人能不计前嫌与《伦敦时报》出版社再合作?不可能的,除非报社方面支付超乎寻常的代价。   艾伦不能对老板把话说明。   他心里清楚,自己是人到中年,能力本领达到上限。真要二选一,比起日进斗金的珀尔?兰茨,谁会被报社被老板毫不犹豫踢出局,那不能更一目了然。   因此,再多怒意与憋屈只能咽下去。   对于要怎么跟进报道,只能装糊涂地蹭热度。   艾伦在报纸上刊登了伦敦十大美味甜品店的榜单,像是回应了珀尔的美食签约论。   似乎劝说鲁滨逊二世不要全面否认英国食物,回头试一试,别被巴黎美食妖精勾到流连忘返。   ‘叩叩叩——’   敲门声响,就听马龙在外问,“主编,您找我?”   艾伦一听到马龙的声音,那股子憋屈怒火又窜上来了。   他就是在迁怒。谁让马龙与珀尔相熟,而早就忘了感谢是马龙写出的专访极大拉动一波报纸销量。   把扔到地上的报纸都捡起来,又是努力控制住气愤到扭曲的表情。   这才装作和蔼和亲地给人开门,“你来了,快进来。这一个月怎么样?外出采访任务累吗?”   “主编,您有什么吩咐?”   马龙本能地不安,对于艾伦突如起来的关心没觉得荣幸,而是背脊发毛。但不敢表现得明显,只有脚趾在皮鞋中动了动。   这个月他忙不忙,艾伦作为布置工作的人难道心里没点数?   一年半前,初入报社,他被分配的采访工作都是去伦敦脏乱差的区域。   上个月初返回伦敦,照理说对珀尔专访报道火爆后,就该谈转正的事了。   但艾伦拖着没办理,说是等到下个自然月再签。   这一个月内,给安排的采访任务岂止涉足伦敦危险地带,而且又繁琐又累人,比刚刚实习时更加辛苦。   马龙本来不确定是不是上司针对了,毕竟艾伦看起来和颜悦色。   等珀尔的新书在法国率先出版,报道中的美食签约论一出,他明白其中必有内情。   他是恐惧社交,但又不是傻。   好歹做了一年半实习记者,其中一年在海上飘着,在尼亚号上长了很大一波见识。   对于珀尔在新书宣传的报道为什么单独点名主编艾伦,自有一番推测。   肯定是艾伦压价太狠了,才让人俊心善的兰茨先生点名批评。批评又怎么了,措辞那样温和,假借美食之说都没讲一句重话。   艾伦却心胸狭窄地搞迁怒!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马龙发现了真相,由于自己与珀尔较为熟悉,成了主编商业谈判失败后的隐性出气筒。   凭什么啊!这让他对顶头上司的不满情绪一天天增加,但想在伦敦讨生活,只要还在《伦敦时报》工作就不得不忍下这鼓气。   今天,艾伦的态度变得更加善了。难道一个月过去,记起来要与自己把转正合约签了?   马龙却谈不上有多期待了。一年多前,他甘愿登上尼亚号,冒着海难危险完成采访任务。   本来心心念念要转正,但现在情况都变了。确定主编艾伦的人品极差,唯利是图、不懂感恩、捧高踩低,真要在这种人手下一直做事吗?   艾伦瞧着马龙一副小心甚微的模样,上上下下打量他了许久,认为这个实习记者没胆量违抗自己。   “找你来,想聊一聊转正的事。本来该签合约了,但老板最近不太高兴,因为错失与兰茨先生的新书出版权。   马龙,你与兰茨先生相识,你怎么没意识到立功的机会来了。去做中间人说和一下,让报社做《欧美人少的四十九个理由》英文版的出版社,哪怕是合作方之一也好。”   艾伦预测珀尔同意的可能性很小,但事关自己被扣的奖金,总要想办法争取一番。   拿捏着马龙的实习转正权,何必好好利用,叫马龙利用人情去疏通。一旦珀尔心软同意,自己被扣的奖金就能回来了。   “你放心,这事不让你白做。”   艾伦绝口不提具体金额,就是先把大饼给画起来。   “等转正合约一签,报社拿到了联合出版权,肯定会给你一份奖金。”   马龙垂下眼眸,心里就一句话。   ——中年老秃头,我信你个鬼!   一个月以来,艾伦因为迁怒,不把说好的转正合约办妥。那是一年前就说好的事,实习记者有了一篇爆款采访就能转正。   现在又叫他卖脸拉关系,说是给奖金,鬼知道一年后能不能给出来。   “主编,我和兰茨先生不熟。虽然在尼亚号上同航半年,但各住各房,没太多交谈。”   马龙一字一句都是真话。他不喜欢社交,就算珀尔态度温和,他也不会厚脸皮每天都凑过去聊天。   何况,珀尔有正经事做要写书,做人有点分寸就知道不该多去打扰。   艾伦恨不得敲一敲马龙的脑袋,听听里面是不是装了水。   这小子果然没出息,以他不善与陌生人谈话的性格,根本就不该做记者。   “没关系,你已经成功做了一篇专访。”   艾伦心口不一地安慰,“有这层关系在,主动请兰茨先生吃顿饭,多聊聊就熟络了。”   马龙想起上个月伦敦港与珀尔匆匆道别,两人本来约定七月底聚餐,但原定的计划推迟了。珀尔从巴黎寄来信,说最近不回伦敦,忙着搞新书宣传。   “请吃饭?我不知道兰茨先生在哪里。”   马龙自认没说谎,确实不知道珀尔的具体行程。   分开时,他留了租屋地址,而珀尔又没固定住所。信上就说等忙碌告一段落,会再寄信确定见面时间地点。   艾伦闻言心头一梗,想当场砸一个地址到马龙脸上,可是阴险小白脸以前住的查令十字街旅店退房了。   现在通过报纸知道珀尔?兰茨在法国,具体情况却不得而知。读者想联系,也是把信寄到巴黎新势力出版社。   “明天,你就去法国的巴黎新势力出版社,能想办法当场约人。”   艾伦憋了又憋,没忍住还是斥责了一句。   “马龙,你是记者,跑新闻是基础技能,不能像是不点不亮的蜡烛!”   马龙懂得记者应该具备哪些职业技能,可他发自内心地不愿意做这个中间人。为了主编艾伦,不值得。   “主编,我的工资已经预付房租与伙食费了,剩下的那些不够去巴黎找人。”   说到钱,马龙不可能没有怨念。   这一年以来,他跟着尼亚号做环球采访,只有船票是报社出的,其他费用都是自理。   当时艾伦的态度就是机会给了,他不要的话,有的是人想上。也许诺了,假如撰写出了让报社销量暴增的报道会有奖金。   上个月发工资,是有多给他一笔奖金,却只有五英镑。   没看错。一年跟船,冒着海上随时可能遇到天灾人祸的风险,只有区区五英镑奖金!   马龙认为很不合理,他懂行情,这样火爆的报道至少要给两位数的英镑奖励。   财务却说那是正式职员的待遇,实习生的计价方式另外算。有异议,拿出合约来质疑。   关键就是没白纸黑字的合约,那是艾伦的口头承诺,而且当时确实没提具体给多少奖金。   艾伦听到马龙说没钱,正想驳斥上个月给他发了奖金,但想起来只发了五英镑。本来至少应该翻个倍,但自己迁怒马龙,向财务报账时就大笔一